番外：双生谋2

……

我依旧是宫女，可再也无人敢欺我。

我在掖庭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曾与我同住的三个宫女，也成了伺候我的宫婢。

在半月后，我去到了长姐居住的「永安殿」。

沈仇对长姐极好，虽没封她为后。

却为她独创了「夫人」这个位份。

等同副后。

我跪在长姐面前：「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长姐抱着手上的白色狸奴轻抚着，冷淡道：

「不用谢，我与皇后不和，救你不过是与她争锋。」

我眼眶湿润，痴痴地盯着她看。

五年过去，长姐容色依旧倾城。

可她整个人，神色恹恹，似是极不开心。

我很想问她，这些年是不是太累。

否则业火焚身时，我怎会听到长姐说：

「君兰，若你还在，肯定会做得比我更好。」

或是长姐心愿被神佛听到了。

在听到长姐那句话后。

我就重生到刚死的兰儿身上。

「无论夫人为何救奴婢，奴婢都该感谢娘娘。」

「喵呜——」

狸奴嘶鸣一声，跑出殿外。

长姐手指微抖，冷声道：「你觉得，本夫人需要你一个勾引陛下的宫女感谢。」

我眼眸轻闪，下一刻有宫人拎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妇人进来。

我见到那妇人心头恨意滔天。

这人竟然是林晚的母亲秦氏。

秦氏与我母亲是表姐妹，爱慕我父亲不成后嫁入林府。

死前，她令人侮辱我母亲，还让我父亲亲眼瞧着。

「表妹，当初武郎选择了你，是他眼瞎。」

「武郎，你好好看着这个贱人，人尽可夫，哈哈。」

我差点冲过去，将秦氏撕碎，生啖其肉。

可手却被握住，仰头一看，是长姐。

她依旧没看我，甩了秦氏一掌。

「林夫人，你也有今天。」

长姐拿着匕首，划烂秦氏的脸。

秦氏惊骇吼道：「我是皇后的母亲，我女婿是皇帝，你不能杀我。」

长姐划够了，就刺向秦氏的手。

秦氏痛苦嘶鸣。

长姐却悠然道：「你偷本夫人的玉钗，皇后知道也无话可说。」

「将秦夫人送到皇后那里，让她好好管管自己的母亲。」

长姐扭头看我，一愣：「你哭什么？」

我不断摇头，心头绞痛。

长姐从来都是温柔善良的。

如今变成这样，是受了多少苦。

长姐手朝我伸过来，似是想帮我拭去眼泪。

可最终只是背过身，冷然道：

「真是晦气，还不快滚。」

我注意到长姐垂在身侧的手紧握住。

心底悲戚。

她认出我了，却没和我相认。

我朝她靠近一步，声音带着哭腔：「姐……」

「啪。」

长姐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区区宫女，还敢来本夫人面前挑衅，给我滚。」

我脸颊生疼，还没说话，沈仇的声音响了起来。

「紫蕊怎么生气了，还动起手来。」

我心中猛地一跳，就看到走进殿内的沈仇。

他什么时候来的？

4

长姐只是冷淡瞥了沈仇一眼，对我厌恶道：

「给我滚。」

我收起心中思绪，面上露出委屈的表情：

「奴婢向夫人道谢，夫人居然如此欺辱奴婢。」

我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落在沈仇眼中是委屈。

实则是哭我和长姐如今处境。

竟是相识不能相认。

她之所以今天处理秦氏。

怕也是为了传递一个信号给我——她认出了我。

我与她是双生子，她定是算到我今日会来。

沈仇上前拥住我，替我擦眼泪：

「别哭了，怎么有这么多眼泪。」

我倚在他怀中，目光可怜巴巴地看着长姐。

长姐眼神动容，随即却移开视线，

「陛下管管自己的新欢，别来我面前碍眼。」

沈仇目光在我和姐姐身前来回扫视，轻笑一声：

「好，我会交代兰儿的。」

长姐声音尖锐，怒视我：「她居然敢叫兰儿，她配吗？」

沈仇沉默，表情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适时哀怨控诉：「夫人何必如此折辱奴婢，奴婢这就死了算了。」

说着就要撞柱，却被沈仇抱住。

「武夫人好好休息，朕带兰儿先走了。」

我在沈仇怀中仰头，与长姐四目相对。

她眼中泪光闪烁，似有笑意。

我心中悲恸，在沈仇怀里哭到哽咽。

僻静小道。

沈仇将我放下，抵在树上替我擦泪：

「别哭了，武夫人又不会吃人。」

他说着，眸色渐深：「她一向不怎么见人，今天却见了你，我还以为她对你不错，毕竟之前还救了你。」

我心中微凛。

沈仇果然起了疑心。

我哭着捶他胸口：「夫人救了我，我向她道谢。却因为你，她讨厌我了。」

「沈仇，都怪你，夫人才打我。」

都是沈仇，害我与长姐相见不能相认。

我直呼其名，言语中满是怨怼。

沈仇这暴戾之人，居然不生气。

「上一个敢直呼朕名讳的人，已经被丢到乱葬岗，被野狗分尸了。」

沈仇垂首，噙住我的唇，

「以后别靠近武夫人，朕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我忍着恶心，没有推开他。

「陛下，放开她。」

一道阴柔冷冽的声音霎时响起。

我趁机推开沈仇，就注意到正朝这边走来的裴刑。

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面色惨白，垂眸一副难堪不敢看裴刑的样子。

沈仇却将我揽进怀中，坚决道：

「裴刑，兰儿是朕的。」

裴刑某种杀意闪过，看向我，阴森诡谲道：

「兰儿，你是什么想法？」

我咬着唇，直接跪地凄婉道：

「奴婢只是小宫女，陛下和九千岁金尊玉贵，不要为我吵架。」

虽是这么说，望向裴刑的目光，却哀怨缠绵。

裴刑脸上露出笑意。

他定然以为我心悦他。

他将我打横抱起，冲沈仇冰冷说：

「陛下，我府中还活着的那些女的，都给你。条件就是，别再纠缠兰儿。」

我心中嘲讽。

用那么多替身换我，裴刑倒真看得起我。

沈仇脸色难看，咬牙切齿：「我用宫里那些女人换，你换吗？」

裴刑哈哈大笑，抱着我离开：「自然不换，兰儿是独一无二的。」

我被带到裴刑府中半年。

他日日为我描眉梳妆。

除了不碰我，倒与寻常夫妻没两样。

哦，他也碰不了。

他在我耳边呢喃：「我当年也有心悦的女子，期盼着能娶她入府。」

我心中恶心，面上好奇问：

「后来呢？」

「后来？」裴刑表情变得诡异，

「我成了阉人，可我还是永远把她留在了我身边。」

我背脊发麻，知道他是指我的头骨。

我恨不能将金钗捅进他咽喉。

我原以为短时间没办法回宫。

却没想到沈仇直接用两座铜矿换回了我。

裴刑送我回宫时跟我承诺：

「兰儿你放心，本都督会去接你的。」

我背对他，佯装伤心，实则归心似箭。

半年没见到长姐了。

好想她。

可我刚进宫，就听宫人说：「武夫人被人推进莲花池，如今还昏迷不醒呢。」

瞬间，我四肢百骸都被冻住。

5

沈仇见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我睡了一觉。

我却因心中牵挂长姐，心不在焉。

等沈仇一醒，我就故作体贴道：

「听闻武夫人落水还在昏迷，我想去探望一下。」

我这模样，在沈仇看来。

显然以为我准备去看好戏。

他自以为看透我，似笑非笑允准：

「想去就去吧，不过别吵着武夫人。」

我也不懂沈仇究竟对长姐是什么情感。

若说不爱，可当初他对我的怨恨不是假的。

若说爱，这些年他都没有宠幸过长姐。

我想了会儿，就冷笑。

人渣的想法，我何必在意。

到永安殿后，我直接摆出刁钻模样：「你们都站远点。」

我这才走到床边坐下。

长姐闭着眼，面容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我紧紧咬住唇，才没有哭出来。

我握住她的手，一句思念的话都不敢说。

我没办法保证，暗中没有沈仇和裴刑的人跟着我。

可长姐似是昏迷中感受到我的存在。

那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她也没有开口，只是沉默与我对视。

半晌，她开始愤怒地唤人：

「来人，什么阿猫阿狗也能来我殿内吗？」

我压抑住声音中的哽咽，阴阳怪气：

「我好心来看夫人，夫人不感恩就算了，怎么还赶我走。」

长姐声音虚弱，指着殿门：

「滚，区区一个贱婢，也妄想看本夫人笑话。」

我吸了吸鼻子，起身气冲冲：

「那希望夫人下次别再落水了，陛下说会每天陪我，可没时间来看你。」

我往殿外走，都还听到长姐语气森冷骂我：

「什么下贱坯子，也敢看本宫笑话。」

我心好疼，走得更快了。

回到勤政殿，我就跟沈仇告状。

「陛下，武夫人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去看她，她却骂我。」

我哭到哽咽，沈仇只好抱着我哄。

我恃宠而骄亲他，「陛下，你不要去武夫人那儿了，好不好。」

沈仇漫不经心的答应。

他明显把我当个玩意儿。

我笑着靠着他。

正好，我也只把他当畜牲。

「陛下，我知道你不准备给我名分，就让我掌管司膳房吧。」

回宫几天后，裴刑每次想见我，都被我避开了。

他以为我在和他闹脾气。

实则这只是我驯狗的手段。

前半年给他吃了肉，如今自然冷着。

而沈仇这边，也更加依赖我。

他的疯病比之以往更频繁了。

但只要有我在，却总能平息。

他总抱着我感叹，我是他的安眠药。

林晚自然找过我麻烦，倒都被我化解。

甚至她在发现我没跟沈仇告状后，更加变本加厉。

她罚我跪在寒天腊月里，得意跟我炫耀：

「本宫是皇后，连那武紫蕊都被我罚过，你不过一个宫女，陛下还能因为你找我麻烦吗？」

我跪在地上，看着她的目光很冷。

我当然可以反抗，沈仇会护着我。

可我不想。

我想体会一下，这五年来长姐经历过的折磨。

原来，跪久了膝盖会疼好几天。

原来，有些板子打在身上，皮子没问题，可内里却重伤。

原来，毒药不仅有让人一命呜呼的，还有让人生不如死的。

原来……世间折磨人的手段如此千奇百怪。

我走过长姐这些年的路。

常常疼到反胃呕吐，眼泪停不下来。

长姐是锦绣堆砌的富贵乡养出的娇女。

可却被林晚如此磋磨糟践。

那个说爱长姐的沈仇。

却为了江山稳固，任由林晚蹦跶。

……

林晚中毒死了。

那毒令她极其痛苦，死后尸体面容狰狞，死不瞑目。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我知道她将长姐推下莲池，多年折磨长姐时。

她就死期将至。

沈仇掐住我脖子问我，「是不是你给皇后下了毒。」

我推开他，流着泪将那日林晚桌上的饭菜都吃了。

沈仇在旁边冷冷瞧着。

我笑容凄楚：「陛下满意了吗？」

见我没有中毒倾向，沈仇又和煦将我拥入怀中。

「兰儿，朕只是想你永远纯洁，是朕错怪了你。」

我推开他，流着泪往外跑，正好与长姐擦肩而过。

某一瞬，我与她四目相对，嘴角都轻轻勾起。

目光扫过窗台上那株艳丽的曼陀罗花。

那是林晚从长姐那里抢来的。

大抵是得意，就放在了窗台，每日都要亲自打理。

世人皆知，曼陀罗美则美矣，误食却有毒。

可他们不知道，这花的花香，配上某些无毒的食物，却是见血封喉剧毒。

这场捕杀，是我与长姐心照不宣之下共同完成。

沈仇根本找不到凶手。

因为我与长姐，又都是无辜的。

6

我跑到宫门口哭，裴刑出现抱住我。

「我的兰儿，怎么又哭了？」

我抱住他，哭得撕心裂肺：「皇后死了，陛下怀疑我是凶手。」

「裴刑，我讨厌陛下，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我看到我提到「家」这个字时。

裴刑那恍惚一瞬的神情。

裴刑的性格，其实不难看清楚。

他大抵是爱我的。

但他更爱自己。

他觉得我不会喜欢残缺的他，所以就杀了我。

以此，避免之后我有可能对他表现的嫌弃。

这种男人，拥有滔天的权势，也不过是懦弱可笑的。

偏偏，全族皆灭的他，还渴望有个「家」。

裴刑道：「兰儿，我想娶你。」

沈仇居然追了出来。

他冷着脸，冲我招手：「兰儿，过来。」

我却将头埋在裴刑怀里。

裴刑搂住我，笑得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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