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个皇后，一个国母，不止要被皇帝甩耳光，还要被太后冷言嘲讽，甚至连妃嫔都可以肆意羞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魏昌玉当时想，如果卫太太知道卫柔嘉在宫里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大抵要心痛得昏厥过去。
谢沉曜以为她还在惦记方才卫入砚的事，道：“你不用把他放在心上，魏昌玉，你现在和他没有半分干系。”
魏昌玉自己也觉得和他没什么牵扯，他们不过短暂地因为利益被捆绑在一起，如今她解脱了，他也解脱了，他们两不相欠。
可萦绕在心头的，是挥之不去的怪异。
顿了顿，谢沉曜又看向她，问：“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他说：“宋家要你嫁给卫入砚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是和我坦白，当初我就可以娶你。”
魏昌玉倒不是特意不告诉他，是因为她没有告诉所有人，从一开始她没打算让别人知道她的重生。
但对于谢沉曜，她还是说：“你的身份和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怎么娶我？你娶了我，就是打了京城世家夫人的脸。”
他越过名门贵女，世家嫡系，迎娶一个小小庶女为妻，这让那些最擅揣测的世家如何想？
谢沉曜嗤笑，“总有你的借口。”
方才看到了卫入砚，让魏昌玉有些兴致恹恹地，没逛多久就同谢沉曜回府了。
新年过后便是春闱，郑夷君借着女官制度的风，成为大魏历史上第一位女会元，只是殿试的时候稍稍落了下乘，但也夺得了探花。
自古以来，探花最为俊美，郑夷君同池柔颜色相仿，清冷矜骄，比她更多两分跳脱，也算担得探花美名。
王照水女学中教出来的学生魏昌玉也留意了，能于万万学子中中个进士，已是不错。
谢沉曜拿到榜单时，还颇为意外，说：“三名女进士，七名同进士，竟有五人出自琅琊，可见你那位好友，很了不得。”
魏昌玉笑道：“琅琊清流大儒多，宋家也是自琅琊发家的，对女子的教养要求高，对她们品性的承认度也更高。都是诗书策论里养出来的，没几个比男子差的。”
谢沉曜没有说话，他跟随卫首辅多年，对女子执政，女子从官的眼光是很挑剔的，甚至很多年他都不认同魏宝璋，也不认可魏昌玉。对女子的能力，他始终保持观望的态度。
但魏昌玉不一样，她完全是从男权的战场杀出来的，他钦佩她的谋略，承认她的抱负，所以欣赏她，剖析她。
但天下的女子，并不是谁都是魏昌玉。
所以他提醒道：“你可以给她们一个平等的地位，但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成为池柔、郑夷君。”
魏昌玉笑着道：“我当然不求她们所有人都从官，也不要她们都上战场，我只是要给她们一个选择的权利。让她们有选择的权利，让她们可以选择做凌霄花，或者做菟丝草，而不是活着，就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路。”
“谢沉曜，如果她们都没有尝试过权利的滋味，这辈子都只能匍匐在男人的脚下。”
就像谢沉曜说的，女官制度男人认可没有用，男人推行也没有用，说一千次一万字都没用，要真正施行在女人身上，让她们站在朝堂上，让她们自己就可以制定规则，这才有用。
这才是魏宝璋半生所求，也是魏昌玉的半生所求。
谢沉曜说：“好。”
第一批女官得以授职，郑夷君名列前茅，在授官衔后特意来拜谢谢沉曜，彼时魏昌玉正与他手谈，闻言谢沉曜先看她一眼，见她神色没有变化，才让人领郑夷君进来。
在她还未来之际，魏昌玉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在琅琊时，你追杀隋征是为何？”
谢沉曜蓦地一怔，随即道：“是帮池柔一个忙。”
“什么忙？”
谢沉曜落子，说：“隋征玷污了她的妹妹，被八百里流放，但因为裴丞从中作梗，要暗自把隋征劫走，再加上那时渝州贪污的案子有些棘手，我就亲自走了一趟。”
“我以为你这样的大忙人，是抽不出空离京的。”
知道她的揶揄，谢沉曜笑而不语，他当然不会告诉魏昌玉，他千里追杀隋征，是因为事成之后池柔答应给他魏昌玉生前的书信。
他这样慎独自省的人，两次离京，都是为了她。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郑夷君已经进来了，她显然和谢沉曜是旧相识了，一身品青色的官袍，在谢沉曜跟前旋身，说：“托大人的福，夷君才能有这样的好运道。”
谢沉曜道：“是你自己的本事。”
出乎意外的是，郑夷君看到魏昌玉并没有诧异或是惊愕，就好似早就知道她没死一样，神色清淡，笑着问安，魏昌玉回礼，怕他们有话要谈，兀自到屋内去了。
郑夷君的目光在魏昌玉身上焦了一刻，随即道：“大人还真是费尽苦心。”
“多嘴。”
郑夷君神色缓和了几分，说：“我原以为大人喜欢的，是池大人那样的女子。如今才知道，你们竟真只是同僚干系。”
“你来想说什么？”
“我授职，大人不为我高兴吗？”
谢沉曜挑眉，漫不经心地说：“当初是你说想入朝，本官也正好缺一枚棋子推行政令，所以才扶了你一把。”
斟茶分盏，递她一杯，却字字如刀如剑，“你能入朝，证明本官挑的棋子不差；你落榜，也只能证明你是一颗废棋，一颗棋子，不至于牵扯本官的情绪。”
他和郑夷君相遇时，是在他去见寂空的时候，他请寂空帮他探查魏昌玉的命数，可没等到寂空来，就听到郑夷君跪在佛前祷告的声音。
时至今日他都记得，郑夷君字字铿锵，说对魏昌玉心生向往钦佩，世上此女子少之又少，她要成为和魏昌玉一样有本事的人，她要让整个大魏都看见她的存在。
后来他想到了魏昌玉死前没完成的夙愿，才决心要替她推此政令，多方探查下才发现，郑夷君无论身份，才貌都万里挑一，实在是上上选。
几番交涉后，都确定了彼此的目的，郑夷君也坦然接受，谢沉曜也很给她薄面，在浴佛节的时候为她撑过场子，死谏她参加科举，很多官员都知道他们私交不错。
但他如今说这些话，郑夷君似乎有些恼，可很快平息下来，道：“那大人下一步呢，要如何走？”
谢沉曜道：“不急于一时，你先站稳脚跟，多跟池柔学学。”
郑夷君今日过来其实就是为了拜谢他，没多久就告辞了，他敲了敲案几，檀茵便进来送客。
谢沉曜按了按眉心，抱川这才进来，递上一封书信和一卷画像，道：“大人，时间久远，有些事已经不太好查了，只能查探到这些。”
他抻手接了过来，展开信件一看，剑眉微攒。这件事就是魏昌玉早前和他说的，探查一下宋南徽的真实身份，他吩咐下去了，可因为诸事烦扰，耽搁了许久才送来消息。
他展开画卷，大抵是根据府中老人言传所说的乔姨娘的模样，其实她生得并不出挑，只是温和文静，五官都生得小巧，姿态也放得低，一看就不是个能折腾事的人。
不过她去世得很早，又是个妾室，能有下人记住她的相貌已经很不错了，但多半有些出入。
他拿起书信和画像往前走，到内室去寻魏昌玉，正要给她看看，没想到魏昌玉手里攥了条帕子，意味深长地朝他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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