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兄妹越墙

小半旬后，已经要入秋了，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绣娘过来裁秋衣，量好了尺寸，兰舟就进来了。

绣娘前脚出去，后脚兰舟就来跟她说：“裴少奶奶请您晌午金明池一叙。”

看来章毓儿已经收拾过她了，当日宋明善就是故意的，从宋漱春口中她就知道宋时莺和章毓儿不和了，所以故意让丫鬟告诉章毓儿宋时莺和卫入砚的纠缠，故意不隐瞒身份，就是为了引宋时莺出来。

宋明善自然是答应了。

等用过午膳，兰舟着人套了马车便去了金明池，将将下了马车就有丫鬟在等了，带着宋明善往里走，远远地便看见了清瘦的宋时莺，她实在瘦了许多，下巴都变尖了，神色也憔悴不堪，好似一下子老了许多岁。

宋明善挑眉，朝她过去，喊了声“时莺姐姐”。

宋时莺好像现在才缓过神来，直直地望向她，眼底骤然覆上一层暴怒，指着她道：“是你！是你联同章毓儿一起诬陷我！”

“我诬陷你？我倒是想问问时莺姐姐为何要屡次针对我！”宋明善毫不畏惧地反驳道，义正言辞，“从大庭广众之下说我私会外男，到大报恩寺的道明和尚佛像坍塌——试问你，哪招不是刀刀杀人性命！”

宋时莺被她说得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说佛像的事儿，继而略有些慌乱地道：“你——你胡说什么！去琅琊的腌臜事都是你自己做的，你还不想承认吗？大、大报恩寺的佛像倒塌又管我什么事？是你自己倒霉！”

“是么？我倒霉，所以摊上你这么个姐姐？”她稍稍勾起嘴角，四目相对，说：“那我又何时诬陷你，你在祖母寿宴当天去找卫入砚私会不是实事吗？”

宋时莺脸上闪过一抹难堪，攒眉道：“什么私会，你不要信口雌黄！我与卫郎君并无过分之举，寻常叙旧罢了！卫太太从前那样疼我，我不过同他询问卫太太的身体，在你口中就变得如此龌龊不堪！”

“既然关心卫太太身体为何不来问我这个妹妹，我也是卫家的儿媳，为何偏偏去问我的夫君？”她嗤笑，接着道：“宋时莺，你出嫁之前我就劝过你，信他一回，为他博一博，你不听，如今反倒开始后悔，迁怒于我？”

“你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如今风光得意了，什么好事儿都被你占了，你当然可以来嘲笑我，说我没有听你的！”宋时莺的话里含了无尽的愤懑和委屈，裴太太就是个粗鄙的村妇，什么规矩讲究都没有，章毓儿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偏偏裴太太装睁眼瞎看不见！

她的日子就像被架在烤火架上两面烧燎，两面炙烤！可宋明善呢，她什么都比不上自己，怎么可以过得那么凤光！

“宋时莺，你口口声声自己是先靖安侯的嫡独女，是英烈的遗孤，你说你不是为自己而活的，你是为你死去的父母而活的，你是为大房的尊荣体面而活的，可你看看你自己的手段，有多下作、多恶心。”宋明善盯着她，嗤笑道：“你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伪善，你始终觉得自己最可怜！”

“你还是要把一辈子赌在一个男人身上！他过得好，你的地位水涨船高，他没出息，你的一切都功亏一篑，原来这就是你的体面，你的尊荣？”到最后，宋明善眼底只剩轻蔑，多看一眼都是抬举她。

宋时莺越发尖锐，似乎被她的眼神刺痛了，又好像她的话如一根根针刺在心头，忍不可忍，大声呵斥道：“你只是一个低贱的庶女，你的婚事是我不要了才施舍给你的！你什么都比不过我，你不可能越过我的！”

宋明善只是站定了，静静地睨着她，眼底没有半分情愫，甚至方才的轻蔑都被她收敛了起来，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给她，似乎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情绪。

半响之后，她才说：“宋时莺，我看不起你。你在我眼里，和章毓儿、吴昭蘅没什么区别。”宋明善道，最后就一句，“你可以讨厌我、恨我、继续报复我，我都无所谓。”

“但你既然想杀了我，我就不会轻易放过你，因为你的想法就该死。”

她原本都打算回去了，宋时莺却在身后紧紧追问道：“那你喜欢裴少雍吗？你敢承认吗？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对他动过心吗？”

她回答得很干脆利落，“没有。他只是我及时更正的一个错误而已，我从未喜欢过他。”

说罢，她没有多看宋时莺一眼。裴少雍对宋明善可能是不一样的存在，但她已经死了，魏昌玉不会考虑一个死人的感受。

只是待她走后，宋时莺才落了满脸的泪水，不知道是羡慕她的决绝还是恨她的洒脱，她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良久，才说：“郎君，你听到了吧，她是没有心的。”

“她只是把你当做一块垫脚石而已。”

她恨宋明善恨到了极致，就算把自己撕碎了，将难堪袒露出来，她都要让裴少雍好好看看，他爱得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裴少雍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他实在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宋明善刚刚从金明池离开，还没回到府里就听出来寻她的丫鬟说姨娘生病了，让她赶紧回去看看，宋明善也没有犹豫，就让车夫调转马头，朝靖安侯府去。

府里的下人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忽然回来，一时让她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还是泼辣的兰舟骂了两句他们才让宋明善进去的。只是今日的靖安侯府格外的沉默，甚至是死寂，什么没几个大声说话的丫鬟奴才。

宋明善心底正疑惑呢，但还是先去看望姨娘要紧，于是率先去了姨娘的院子里，姨娘院子里的丫鬟都谨小慎微的，看到宋明善来了眼底才亮了亮，连忙将她请进去。

“这是怎么了，整个府里都不太对劲。”宋明善嘀咕道，往前就算再怎么闹，生气总是有些的，今日却是别说生气了，都没几个敢大声说话的，和往日热热闹闹的侯府大相庭径。

姚姨娘躺在榻上称病呢，如今见她来了，连忙撑着身子起来，道：“我的祖宗，你可回来了，这府里都闹成什么样了！”

宋明善坐到她身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我这刚刚回来了，您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朝中也没听说出什么大事啊？要是靖安侯出什么事了，估计是瞒不住的，想来就是后宅里的热闹了。

“你四姐姐寻死了！”姚姨娘瞪大眼睛，把她拉到身边来坐，这才说。

她的模样惶恐又害怕，睁大眼睛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但宋明善一听她说得话就正襟危坐了，她没听错吧？宋漱春？宋漱春会寻死？开什么玩笑呢。

但见姚姨娘身边的丫鬟神色都严肃，不像作假的样子，宋明善又道：“姨娘，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啊？四姐姐好端端，我那日在大报恩寺才见过呢。”

“那丫鬟传得难听，听说是……听说是她和宋南徽勾搭上了。”姚姨娘道，虽然她是不太看得惯孔氏和她的姑娘的，但这个宋漱春她是很佩服的，所以这话儿一开始传出来的时候，她还不太信呢。

宋明善一听心底都不知道做何感想，怎么这么快就被抖落出来了？

“那日你大哥从大报恩寺回来不是受了伤吗？你四姐姐急得更什么似的，一天要往那院子里跑好几趟呢，这不就被太太看出端倪了。后面是怎么发现的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两个都喊过去说话了，你大哥伤还没好呢就被拖下来上了家法，连朝都没去上……”

想来这件事是被捅破了，多半是真的，不然也不至于上家法，宋明善当初就算和裴少雍闹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只是罚跪祠堂，也没用上家法。

“然后呢？四姐姐就寻死了？”宋明善异常地冷漠。

姚姨娘点点头，说：“是啊，被孔氏禁足了，不知道拿帘子还是衣裳撕碎了拧了股绳子，踢翻板凳就上吊了，幸亏是伺候她的丫鬟发现得及时，不然人就没了。”

宋明善其实心底是有些怀疑宋漱春是不是拿上吊来博同情的，毕竟宋漱春在她眼底并不是不惜命的人，可姚姨娘紧接着又道：“你大哥也是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是你祖母心疼人，看人要被打废了才让住手的……”

她攒眉，宋漱春和宋南徽之间的私情她还是在大报恩寺才知道的，她心底觉得不对，但觉得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们，和他们讲道理，毕竟他们都不是八九岁的孩子了，能这样纠缠在一起，可能顾虑得比她要多。

自己要是能想通，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他们可是亲兄妹，这样是要遭天谴的啊！”

宋明善也算了解事情原委了，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如今是个什么处置？”

“也就前两天，四姑娘昨儿晚上才被救下来的。”姚姨娘说，又道：“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呢，这事儿一闹，管事的四姑娘不管事儿了，太太也气得糊涂，管事不敢去触霉头，府里上下都人心惶惶的，生怕遭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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