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绵延子嗣

手里端着半杯茶水打算喂宋明善的卫入砚被这一巴掌打得半天缓不过神来。

宋明善也是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卫入砚现在是她的丈夫。这样静默了两息，宋明善才略微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地道：“不，不好意思啊，方才做噩梦了。”

卫入砚出现在她梦里，绝对是噩梦级别的程度。

卫入砚细细地摩挲着被他攥得有些发热的茶杯，沉着脸扣到了案上，外面的丫鬟似乎听到了动静，低声询问道：“公子，少夫人，有什么事吗？”

宋明善连忙道：“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夜里口渴想喝水了，你先歇着吧。”

卫入砚拿着帕子把方才洒出来的茶水揩干净，被宋明善这一耳光打得睡意全无，宋明善如今也睡不着了，试探着道：“要不你睡里面，我到榻上将就将就？”

卫入砚没应话，宋明善又道：“你过会儿还要上朝呢，先靠一会儿吧，倒是时辰我喊你。”

卫入砚沉默了一下，没有让她一个人尴尬，道：“不用，如今也睡不着了，你先睡里面，外面湿了睡着不舒坦，我去书房。”

他倒是想着过会儿起身肯定是要再吵到宋明善的，宋明善不用上朝，卫太太也不管她，不用她立规矩，卫家就这么些人，她一向是睡到舒服了才起身。

宋明善却以为他这是生那耳光的气呢，也是她看岔了，这巴掌打得不轻。

毕竟还要上朝呢，脸上也不好看。这巴掌印要是让外面的人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宋明善呢，宋明善顿了顿，问：“要不我拿热帕子给你揉揉脸，看看红印子能不能消下去一些？”

听她说起这个，卫入砚才走到铜镜旁，打算看看巴掌印有多重。宋明善也跟着起身，点了烛火过去，道：“横竖我也睡不着了，先帮你处理一下吧。”

说着便开始喊兰舟和伶俜，吩咐她们端上冷热水。虽然不明所以，但两个大丫鬟还是照办了。

又是冷敷，热敷，拿热鸡蛋滚了许久，好容易才消下去一些。

等卫入砚去上朝了，宋明善洗漱净面的时候，兰舟才面带喜色地过来，道：“姑娘，香雪被发卖出去了。”

宋明善那帕子的手微微一顿，问：“怎么回事，谁做的主？”

兰舟幸灾乐祸地道：“是郎君，管事一早就来领人了，牙婆子都在外面等着了。昨儿她擅自跑去伺候郎君沐浴，惹得郎君发了好大的火，当即就让她收拾东西，等着今儿早管事来领人了。”

怪不得卫入砚昨晚怒气冲冲地进来，他这个人一向是不喜欢丫鬟近身的。

宋明善又问：“还剩下哪个呢？”

“那个唤元东，在张婆子跟前打下手，才几日呢，就有些遭不住了，开始往太太屋里倒苦水了。”

香雪被发卖了，卫太太只会更生气吧？宋明善心想，不过她已经想好脱身之法了，卫太太对她的看法根本不重要了。

果然香雪前脚被发卖，后脚卫太太就差人来喊了。她们的婆媳关系并不好，卫太太掌管中馈很麻烦，所以只要不是特意过来喊，宋明善不会上赶着往她跟前凑，卫太太也见她就觉厌烦。

不过既然卫太太既然派人来传话了，她也不能不去，便穿戴衣裳、梳理发髻、佩戴首饰。宋明善也不是那种刻意抹黑自己让卫太太讨厌自己的人，明面上还是很得体的。

她这般慢悠悠地打扮，等她到的时候，卫太太已经用完早膳了。宋明善越过门槛，对着卫太太微微福身，低头的时候，流苏簪子晃了又晃，道：“母亲。”

卫太太将茶盏扣到案上，虽然耐心不在，甚至有几分愠怒，可面上还是从容得体的，道：“你可真是尊菩萨，比我都难请。”

卫太太原本不传宋明善过来，是等宋明善想要管家的权利了，自然而然就来求她了，毕竟像一家只有一个独子的府邸里，新媳妇嫁进来都是盯着中馈的。

就算不是一嫁进来就接受，那也是在婆婆身边帮衬着，慢慢学着，到时候才好接过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宋明善一点儿都不急，耐着性子地，该吃吃该喝喝，陪着卫入砚看书写字，与闺中也没什么区别。卫太太也一直拿捏不住她的什么大错处，就送了两个丫鬟过去膈应她。

果然什么人家的姑娘都吃不下一个“醋”字，这没两天就按捺不住了，卫太太气归气，还有些拿捏了宋明善的快感。

宋明善一面捋着裙摆坐下来，一面笑着送一句软语，“怕您嫌我烦，不敢往您跟前凑，可您一喊我，我这不就过来了？”

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卫太太的心思，但是管家婆宋漱春可能当得乐在其中，但宋明善可完全不感兴趣，她没两年就要“死”了，这种差事完全没必要揽过来给自己添麻烦。

卫太太觎了她一眼，才切入正题，说：“我前些日子拨过去的香雪被发卖了？”

宋明善面上表现得得很乖巧，话里却连客套话都不愿说，道：“嗯，今早跟牙婆子走的。”

卫太太总算寻到了错处，便开始斥责道：“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府里养得好好的，又不是鸡鸣狗盗，欺瞒背叛主子，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没有你这样小心眼把人发卖出去的！”

宋明善眼里的卫太太就像一个寂寞惯了的深宅夫人，隔三差五不找点事做，这日子就太无聊了，按捺了这些日子，寻不到乐子，就拿她这个新媳妇消遣。

于是不轻不重地抵了回去，道：“府里买来丫鬟奴才就是伺候主子的，她不安分，连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丫鬟留着做什么？”

香雪那样的丫鬟十个里头都难出一个，说发卖就发卖了，宋明善还明里暗里地顶撞她！卫太太一听更气了，道：“你就是个妒妇！哪家正经少奶奶做成你这样的，这样容不了人，一点分寸都没有！”

宋明善也懒得装了，笑着道：“是，儿媳就是容不下人。没见过哪家正经少奶奶做成儿媳这样的，也没见哪家婆母儿媳刚进门，就往屋子里塞丫鬟的。”

“郎君早十几年屋里都是没有丫鬟伺候的，怎么儿媳前脚进门，后脚都能让丫鬟伺候了？”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合着就是安生不下来是吧？

“你！你这个忤逆种，怎么和婆母说话的！”卫太太难得控制不住情绪，指着她大喝道。

宋明善也是真不想把她气出个好歹来，但是要拿她作筏子给下马威，就大可不必了，如今同在屋檐下，挑着卫入砚不在的时候来挤兑她呢？

“母亲，大家都是想安生过日子的，儿媳也一样，香雪是送到我们院子里来了，儿媳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也提过要将香雪她们拨过去给郎君伺候，是郎君说伺候不惯才作罢的。”

宋明善放下茶盏，又添，“香雪那也是惹了郎君不快，让郎君找来管事发卖掉出去的，儿媳也是前脚知道，后脚就被您喊过来问话了。郎君毕竟是主子，且不说儿媳敢不敢忤逆他，就是知道消息了，郎君也上朝去了，香雪也被领走了，又该从何劝呢？”

宋明善的语气并不算十分好，但胜在恳切，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卫太太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善罢甘休，道：“怎么说都有你的由头！你是他的妻子，要明事理，郎君也不是圣贤，一点错漏都没有。今日的事就是他做过了，你应当好好规劝他才是！”

“你要是一味依着他、忍着他，这般放纵他，那娶你回来有何用？”卫太太道。

她今日就是有千万个借口，卫太太也能找出几个错漏来，宋明善缄口不言，只道：“您说得是。”

卫太太乘胜追击，说：“我们家是簪缨世族，钟鸣鼎食之家，不像那些寻常勋贵家乱糟糟的，我们家也有我们家的规矩。你既然嫁过来了，还是要早日为入砚诞下子嗣，绵延香火。”

还没等宋明善回话，卫太太又说“你还年轻，如今趁着身体好，多生几个，你也能求个安心。”

这般谆谆教导，宋明善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毕竟姑姑教她的是“我们女人是独立的，不要依附任何人”“心疼男人是倒霉的开始”“被迫生孩子就是剥削，就是压迫”……

她如今只觉得自己正在被“剥削”，被“压迫”。

在太太房里待了将近两个时辰宋明善才回来，太太是用过早膳了，可她还没有呢，饿得人都有些发慌，回到院子里就着人传膳。

好巧不巧，今日来送午膳的刚好是元东，这名字寓意不错，但听着像个男孩儿的，宋明善也没特意看她，让她给自己盛碗汤。

今日送过来的是当归乌鸡汤，想来这只鸡很肥美，上面封了一层油，下面的汤还是滚烫的，宋明善刚刚接过来，可不知道是她没端稳还是元东松手得快，半碗乌鸡汤都撒在了宋明善手腕上。

顿时将白皙的手腕烫红了一片，油腻腻的星子黏在上面，凉嗖嗖的风拂过，火辣辣地疼

兰舟用指尖指着她的脑门破口大骂，“不长眼的奴才，怎么伺候的！少奶奶要是有个好歹，你有几个脑袋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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