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姐姐，你骗我
能得到谢大人一句“还不错”已经很难得了，但宋南徽就是对这个妹婿很不满意，总之就是，无论谁娶了他妹妹他都不满意就是了。
这边宋明善和卫入砚一起回府，在马车上，卫入砚道：“你日后若是想回来，随时可以。卫家又不是土匪窝，没有掳了你不还的道理。”
宋明善于宋家也没什么归属感，就连住了许多年的公主府她也没有真的当家，两年的宋家她也没有一点留恋，反而问道：“怎么忽然要调回朝中了？”
卫入砚道：“这大概是去年就在着手的事情了，父亲学生众多，遍布官场，这也是卫家子嗣并不多，可皇帝依旧忌惮的原因。这次应该是谢沉曜为我求来的。”
谢沉曜，自然就是卫首辅最得意、最有名的门生了。
卫入砚又怕她听不懂朝政上的事情，说得简单明了一些，道：“卫家的仕途不会如此断掉的，父亲的病越来越重，只能扶我上位了。”
御史中丞，那是正五品的言官了。如今的文官炙手可热，虽说容易得罪人了一些，可还是很不错的，无论靠自己还是靠关系，卫入砚年纪轻轻能坐上这个位置已经是朝廷新贵了。
毕竟他的前任都熬到五六十岁了，还一辈子是个御史中丞。
宋明善不置可否，而是道：“有没有想过去当武官？”
“武官？”卫入砚攒眉。
如今朝中最有名且手里有实权的就是裴丞，但这些年裴丞也早就不上战场了，也逐渐转文，拿着武官的权，行文官的事。
宋明善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这官不是想当就当的，他要是没什么本事，那当了将军也是去送死。
宋明善四两拨千斤似地，说：“大魏安生太久了，不会这样一直安生下去的。”
卫入砚却不太认同，说：“大魏最动乱的时候都没有外敌来犯，更何况如今已经安定下来了。”
宋明善也只是这样一说而已，她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卫入砚忽然道：“你认识池柔吗？”
“怎么了？”
“大婚那日，她让我告诉你，千秋万岁，暮暮朝朝。”
宋明善好像当头一棒，砸在心尖儿上，半天缓不过神来，怔怔地问：“你对池柔，有印象吗？”
闻言，卫入砚的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厌恶，道：“她是个有本事的女人，这不可否认。但她是魏昌玉的一条狗，一条指哪儿杀哪儿的好狗。”
宋明善被他提起名字就作呕的语气惊到了，原来他不知道池柔喜欢他。这也就是为什么池柔宁愿杀了她，都没有想过嫁给卫入砚的原因了。
卫入砚讨厌池柔，而且恨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魏昌玉。
宋明善整个人都不舒服了，就好像身边是一条蛰伏许久的蛇，只要发现了她的身份，立马就能缠上来咬死她。她的指尖发凉，在这种极度的恐惧下，她忽然想起了池柔……
她从琅琊到宿州的马车上，看到了池柔，她穿了一身胡服，怀里揽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少年……
她为什么会去宿州，那个少年又是谁？
皇宫
大殿内灯火通明，发了高热的魏暄双目通红，寝衣凌乱，不住地往人怀里缩，他死死地攥着衣襟，道：“姐姐，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
“好大的火！他们要烧死我——姐姐！”他粗喘着，痛苦又无助，眼底惶恐又害怕，像一只掉进油锅里的猫，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池柔殷红的官袍被抓得满是褶皱，眼底暴戾又疲惫，大喝道：“药呢！都是死人吗？怎么还不煎来！”
内侍监惶恐不安，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点头哈腰“大人，已经去煎了，马上就能呈上来……”
池柔抱着怀里的少年帝王，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背，袒露的胸口布满热汗和抓痕，手背暴起青筋，他哽咽着一声声地喊她“姐姐”。
池柔叹了一口气，说：“阿暄，别怕，别怕……”
魏暄蜷缩在她怀里，像一只无助的小兽，直到宫女把汤药呈上来，池柔才要喂给他，魏暄猛地推开她，喃喃道：“太疼了，姐姐，我好疼啊，我不想吃药！”
池柔伸手拉她，却被他一把推开，汤药撒在池柔身上，他已经失去神智，分不清人了，他随手抓过榻上的玉枕迎面砸过去。
池柔虽然避了一下，可玉枕还是砸中了她的额头，鲜血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魏暄一愣，好像被那抹鲜红刺激到了，手足无措地朝她爬过来，喃喃道：“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着用衣袖擦池柔脸颊上的猩红，一个劲儿地道歉。
池柔眼底闪过一抹不忍，大抵是女人特有的仁慈，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把魏暄揽了过来，掐着他的下颔灌进去，说：“只有吃了药才能好，陛下！”
魏暄眼尾通红，生生呛出泪来，池柔用帕子擦去他嘴角的药渍，轻柔地拍着他的背，魏暄倒在床榻上，好一会儿才平缓过来。
他躺在床榻上粗喘，看着头顶的幔帐，一团乱的脑子慢慢地清晰，耳边的嗡鸣一点点消失，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恢复平静。
许久，他才说：“姐姐，你骗我。我不想当皇帝了……”
池柔平静地说：“我有过比陛下更难熬的时光，我曾一度觉得我要死在那段时间里了。是有人一点点把我从淤泥里捞出来的。我不敢当陛下的那个人，所以能让陛下熬过来的，只有您自己。”
魏暄满嘴的清苦，缓缓道：“可我什么都没有了……皇表姐已经把能杀的人都杀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池柔没有顺着他的话回答，而是道：“她是我的挚友，是那个把我从深渊里救出来的人，我无法评价她的罪恶，我永远袒护她。”
痛到极处，魏暄绝望地说：“我爱你啊，姐姐，池柔，可你总是让我这么难受。”
池柔道：“你还太小，太年轻，不是一点心动就是爱的。”
“姐姐，我若早些遇见你该多好。”
池柔长魏暄十岁，在这素未谋面的十年里，有人见过她的狼狈不堪，有人救她与水火，她轰轰烈烈过，至死不渝过。
魏暄太年轻，他的爱也太年轻，所以她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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