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换婚
宋明善是被兰舟给半哄半劝起来的，她昨晚歇息得晚，但今早要去祠堂祭祖，一众丫鬟早早就起身了。
换上新裁的衣裳，几个丫鬟比比划划首饰，盘着发髻，要将宋明善打扮成王母跟前的玉女，又是新年第一天，宋明善也懒得计较，由着丫鬟们折腾。
因为还要赶去老太太院里用早膳，也没捯饬太久，宋明善穿了身碧蓝色的南府海棠百迭裙，靛青色的衣裳显得她小巧精细，瘦弱里又添娇俏，与从前到不大一样。
为了避免老太太久等，还是耽搁不得，宋明善脚程快，但等她去的时候，宋漱春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
“六妹妹，快来坐。”宋漱春唤她，她今日也穿了身绯红色的衣裳，簪花弄钗，金镶玉的镯子，袖口是一圈圈的迎春花，倒是喜庆了不少，新年了，大家都贪喜气。
宋明善将将坐下，太太和宋催春也来了，都打扮得珠光宝气，贵气十足，穿也要穿出好兆头，十分热闹，在这样的日子里，众人的颜色都很和缓，叫人瞧着高兴。
“都来了？摆早膳吧。”笑的如面团一般软和的老夫人自帘后出来，这次搀着她的不是哪个嬷嬷，而是一个二八的妙龄少女，如神仙妃子一般，盈盈而立，华裳衬人，眼颦秋水，眉蹙春山，生生将生得最明艳的宋催春都压下去了。
宋漱春眼底的笑意越发浓了，知道老夫人爱听什么，率先开腔，笑着道：“时莺姐姐今日精神好了不少，想必是新得的簪子提气色。”
她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宋时莺的发髻上，一支赤金琉璃的宝石簪子格外惹眼，在耳畔微微晃动，看得太太都有些眼热，“若我没记错，瞧着像母亲的陪嫁吧？”
老夫人也绕着弯弯儿，一碗水端平，对宋漱春道：“这么盯着你时莺姐姐做什么，你们呀，个个都有！”
宋漱春走到老夫人的另一侧，扶着她一同入桌，道：“我玩笑罢了，祖母自然是疼我们每一个孙女儿的。”
桌上陈列着一碟碟的小笼包，蟹肉粥，点心汤茶，佐粥的各色小菜，女眷饭桌上也不怎么说话，只有太太与老夫人随意地唠着。
一席人正说这话，用得差不多要撤席了，这时下人来禀，“老夫人，卫家来人拜年了。”
顷刻安静下来，老夫人舀了一勺粥送进口中，细嚼慢咽后，慢悠悠地才道：“来的是谁？”
“是卫小公子，带着贺礼来的。”下人道。
宋明善用勺子搅着碗里的蟹肉粥，偷偷打量着宋时莺，她正替老夫人布膳，闻言眼睫颤了颤，可手下不停，一句话都没有说。
“侯爷呢？”太太问，外男来见，一般是靖安侯招待的。
下人回禀道：“今儿被承远伯喊去了，如今不在府上，可要告知小公子，请他得空再来。”
“不必，贵客上门，哪有这般无礼的。”老夫人道，随即起身，说：“六丫头，你随我去吧。”
宋时莺和宋催春都是一惊，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老夫人，太太心底讥诮，只是剥着手中的鸽子蛋，放入宋催春的碗中，讥诮道：“用膳便用膳，东张西望什么？”
宋明善到没有多余的话，乖巧地起身，捋了捋身上的褶子，跟随老夫人去了花厅。
堂外还在下雪，细细碎碎地，一层层地堆起来，衬得窗花越发红，宋明善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路上，老夫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叮嘱。
就这样到了花厅，宋明善抬眼看过去，一个消瘦的少年站在堂中，鸦青色衣裳衬得他手腕格外白皙，宋明善只看见他的背影，坚挺笔直，如一棵立在风雪中的松柏。
他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似乎听到老夫人拐杖的声音，少年回过头来，目光扫过两人，恭敬地俯首，道：“晚辈卫入砚，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虚扶一把，在主座上坐下，道：“你是个好孩子，不必多礼，你母亲和茹儿感情好，若没有辱没你，你唤我声祖母也是使得的。”
“这是晚辈的荣幸。”卫入砚道。
在入座前，他又拱手，朝宋明善回了一礼，道：“时莺姑娘。”
宋明善：……废物，连自己未婚妻是谁都认不出来。
老夫人似乎也没想到他会把宋明善认作宋时莺，神色稍稍变化了些，道：“这是老身最小的孙女，叫明善，你唤她明善妹妹就好。时莺身子不好，便没教她出来。”
“明善，过来。”老夫人同她招手。
宋明善也很乖巧听话，朝老夫人过去，被她揽着坐在了身侧，道：“这卫郎君，是帝京一等一的儿郎，你从前不是常在姐姐们跟前念叨吗！今日可算见到了。”
宋明善：……
宋老夫人真的一次次刷新了她的认知，这生拉硬拽的，是真怕卫入砚看不出来吧。
老夫人当媒婆，渗人得很。
这当着他的面给他换婚呢，按卫入砚那个桀骜的性子，不得指着宋老太太破口大骂，把整个靖安侯府掀翻。
宋明善是很了解卫入砚的，他当初那种敢戕害女帝的人，还有什么怕的？对他来说，这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卫小公子的开心重要。
宋老夫人这是把巴掌抽他脸上了，他能咽下这奇耻大辱，宋明善的名字倒着写。
“明善妹妹，方才，对不住。”卫入砚的眼底波澜不惊，好像面前站的是嘉禾郡主宋时莺还是庶女宋明善，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老夫人对他的反应有些诧异，还觉得是不是自己暗示得不够，道：“往年我们两家走动的少了，可情分还是在的，过两日我教你明善妹妹去给你母亲请安，陪她说说话，你可要多关照关照她。”
老夫人一口一个宋明善，只字不提宋时莺，甚至想让宋明善去见他的母亲，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可卫入砚不怒反笑，如春风拂面一般，“明善妹妹尽管来，我自然不会薄待。”
宋明善想不通，那样耀眼的卫入砚怎么就变得如此收敛，如此暗淡了。他身上的戾气，倨傲，乖张，尖锐都不见了，整个人都温和有礼，甚至让宋明善有一种站在她面前的是谢沉曜的错觉。
宋明善怔住了，连老夫人都觉得这个卫小公子怎么如此好打发了。不过最难啃的骨头并不是卫入砚，而是他的母亲。
如果今日坐在下面的是卫太太，那估计老夫人也难以招架得住。
可卫入砚的反应把宋明善的一整局棋都打乱了，她怎么也没料到卫入砚怎么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应该是很激烈的反对，甚至直接废了这门婚约都有可能，他怎么会是这么忍得下脾气的人……
祖孙两个心思各异，都有自己的盘算。
待卫入砚走的时候，宋明善不顾阻拦，提着裙摆追了出去，老夫人扫了侍女一眼，侍女也没跟上去，眼睁睁地看着宋明善将卫入砚追到了影壁。
“卫公子！”宋明善喊，前面的身影听了下来，顿了顿才回身，道：“明善妹妹，所为何事？”
宋明善对上他的双眼，那是一双含情的丹凤眼，笑起来十分勾人，如今是笑着的，眼底却掺着碎冰。可从前，这双眼里是不可一世的倨傲，是意气风发，俯瞰世间的不屑一顾。
宋明善敛下双眼，轻咬下唇，让自己显得尽量无辜可怜，“若你实在喜欢时莺姐姐，我愿意成全你们。”
她眼底缓缓蓄了泪，赤忱又温善，好似真的冰心一片。
卫入砚眼睫下垂，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双眼。
少女的裙摆被风吹得翻飞，轻盈动人，一缕宫绦扬起，年轻的郎君低着头，眼底情愫不明。
而不远处的长廊下，赤金琉璃簪微微晃动，细细簌簌地响。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12347/11111084.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