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离心

“他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看着圣旨上的内容，张守瑾也颇为震惊。

“娘子，这些本就是他亏欠你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想让你在他的坟冢前上炷香，添杯酒，若你能原谅他…”

翌日清晨，天色不明。

皇帝出殡，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肃穆的哀痛之中。

林歌一夜未眠，她回忆了许多儿时的过往，更想用尽全力，将大皇子辅佐成一位出色的帝王。

这一次，她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站在文武百官之首，与张守瑾并肩而行。

因着是第二次发丧，一切流程都井然有序。

文武百官皆着素服，垂首静立，巨大的帝王棺椁在庄重的哀乐声中被缓缓抬入了皇陵地宫。

只是这一次，林煜没再醒来，安静地沉睡着。

张守瑾与林歌并肩站在最前方，她一身缟素，未施粉黛，脸色仍显苍白，目光却沉静地望着那具缓缓沉入地底的棺椁。

尽管极力克制着，但当棺椁彻底消失时，一滴泪还是不受控制的，从她眼角滑落。

待仪式结束，百官依次上前祭拜。

轮到林歌和张守瑾时，太后却如同护犊的母兽般，猛地挡在了林煜的石碑前。

她眼神冰冷地瞪向林歌，声音沙哑，带着刻骨的恨意：“不准你碰他的碑！你不是说过，与他不再相见吗，那就别脏了他的轮回路！”

张守瑾眉头一蹙，底下的大臣们皆变了脸色。

如今的林歌，可不是从前的郡主了，而是有实权，权力甚至凌驾于皇帝之上的镇国公主！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大臣都在底下装死，根本不敢听从太后的吩咐。

林歌正要开口，张守瑾却将她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看向太后。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太后娘娘，让公主殿下祭拜，乃是先帝遗愿，你是想违背先帝最后的旨意吗？”

听了这话太后身体一僵，她死死地瞪着张守瑾，又看着他身后面无表情的林歌，想到儿子生前的遗愿，她即使不甘心，却还是极不情愿地挪开了位置。

从此刻起，她与林歌之间，会一直横亘着道墙，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林歌一直低着头，她缓步走到石碑前，宫女递上一杯斟满的酒，她举起酒杯，对着石碑上的字，缓缓将酒洒落在碑前。

清冽的酒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蔓延开来。

林歌沉默了片刻，眼中看不出情绪，低低地说了一声：“煜儿，若有来生，愿你我姐弟永不相识。”

酒尽，杯落。

她决然转身，不再回头。

张守瑾立刻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与她并肩走出了这埋葬着太多纠葛的皇陵。

三日后，便是礼部算出新帝登基的吉日。

整个皇宫都在为这场至关重要的典礼忙碌准备着，倒是冲淡了几分先帝驾崩带来的悲凄气氛。

这几日，林歌一直宿在千波殿，照看着“大病初愈”的大皇子。

其实那日张守瑾早就洞悉了叶嘉恒的诡计，调换了那碗甜汤，大皇子并没有中毒，只是服下了一种反应较大的药，做障眼法。

婉嫔看着活蹦乱跳的大皇子，发自内心地笑了。

只是她并不知情，这些日子一直担惊受怕着，整个人看着都消瘦了些。

看到婉嫔如今这副模样，林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轻咳一声说道：“抱歉，事发突然，没能及时通知你一声，害你担心了。”

听了这话，婉嫔摇了摇头，乖，顺的跪了下去：“公主言重了，是臣妾该感谢公主与王爷大恩，若没有你们，大皇子恐怕真的在劫难逃。”

说着，她又抹了把眼泪，“都是臣妾的错，若臣妾能早些发觉贵妃的异常，大皇子也不必…”

“先帝已经死了，我知道你是太后安插在先帝身边的人，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假死出宫。”

林歌一边逗弄着大皇子，一边压低了声音，同她说道。

婉嫔神色微愣，随即又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大皇子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臣妾不走，与大皇子相处的这一年间，臣妾已经离不开他了，臣妾愿意留在宫里，伴他长大，也请…”

说到这里，她明显底气不足，偷偷瞥了林歌一眼。

“你担心我会篡位？”

林歌主动开口，替她道出了心中所想。

“臣妾惶恐！”

婉嫔大吃一惊，直接匍匐在地上，消瘦的身子一直颤抖。

“放心吧，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林歌并没有在乎她的举动，只是轻笑一声，她抬起手，在大皇子头顶摸了摸。

大皇子虽不知事，却也察觉到林歌并无恶意，朝她笑了笑。

“姑…姑姑…”

清脆的童声，传入林歌耳中。

林歌诧异地看向他，眼中满是惊喜。

“你叫我什么？”

大皇子又喊了一声“姑姑”，随即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是父皇…父皇教的，父皇屋子里有姑姑的画像…”

听了这话，林歌微微愣神。

眼前的小团子，渐渐与当初那个小小的林煜重合在一起。

想到曾经的过往，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姑姑怎么哭了，是宗儿做错了吗？”

见林歌哭了，大皇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用力跷着脚，小手抹去了林歌脸上的泪，看着极其吃力。

林歌直接将他抱到自己腿上，深吸了一口气，展露笑颜：“姑姑没哭，姑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整个晌午，林歌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大皇子闲谈着，直到到了大皇子午睡的时辰，她才舍得将人放下。

离开时，她朝着婉嫔嘱咐道：“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了，今晚看好千波殿。”

婉嫔应了一声，眼中满是坚毅。

让林歌没想到的是，她才从千波殿出来，一个眼生的宫女竟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正好撞在她身上。

“你没长眼睛吗？竟然敢冲撞镇国公主！”泠月率先挡在林歌身前，将那宫女推出去了一尺远。

宫女跪爬到林歌脚下，一个劲儿地磕头，却趁机掏出一张纸条，塞进了泠月手中。

“罢了，让她走吧。”

林歌并没当回事，直接摆了摆手，让人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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