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荒田矿山

向阳把林逸凡和孩子留在老家，一走就是半年，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听不懂彝语的林逸凡留在彝乡是孤独的。过完春节后，他便发誓说：“以后无论我去哪里，都要把你和孩子带在身边。”

“真的吗？那你准备带我们去哪里呢？”林逸凡半信半疑地问道。

“南沙的矿山上太热，山高路又陡，夜里出去上个厕所都害怕一不小心会掉下山崖去，不适宜带着孩子去。”

向阳话还没说完，林逸凡立刻抢过话说道：“可是我想带上孩子走。”

看着她脸上坚定的表情，向阳不敢再说什么，而是皱着眉头。

老银匠对向阳说：“我和建水矿山上的一位老朋友很熟，昨天晚上我们通了一次电话，他说可安排事情给向阳和向靖你们两个人做，过几天就可以去了。”

“我那个朋友叫石五，向阳叫他五哥就行，他在那座矿山上买断了一口矿洞的开采权，这几年干大发了，车和房子都买齐啦，你们去他一定会帮忙的。”老银匠肯定，向阳去那里投奔他，他一定会给面子的，所以就连江云也跟着去了，她把两个孩子都丢给了杨玉英带着。

林逸凡的儿子胖嘟嘟的，走着走着她们娘俩就落到了后面。“看把你妈妈累得，气喘吁吁的，我这大孙子壮实得很，来给奶奶也背一回，背着你的感觉好幸福的呢！这次走了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了，也不知道出去我孙子会不会受委屈，你们去到那里要记得打电话回来啊。”说着杨玉英就把孩子接到了自己的背上背着。

大家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不舍和担忧，等到要分别的时候，她肯定会更舍不得。果然，临上班车的时候，杨玉英就哭了，向阳回头对正在抹眼泪的阿妈说：“阿妈别哭，你哭啥呢？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过几个月我们就回来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我们出去做事情会不顺利的。”

杨玉英停止了哭泣，手却在不停地抹眼泪，等车子走远了她又继续哭，嘴里还念叨着：“都说了不要带着孩子出去，就是不听，那儿什么都没有，我孙子去到那儿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有，哎！”

她们几个人，只有林逸凡娘俩晕车，一路上吐了很多次，终于才到荒田村。荒田除了零星有几块田地外，就是矿工居住的石棉瓦棚子，荒田地如其名，荒凉得很。

到了目的地后，几个人被石五带到了一个破旧的窝棚里，那窝棚搭在半山腰上，几片开了裂缝的石棉瓦悬挂在木桩上，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

晚上风很大，呼啸着一直刮到天亮。林逸凡担心一直那样下去孩子会生病，抱怨地说了几句，向阳无可奈何，心烦意乱地去石五那里找了几片稍微好一点的石棉瓦，然后把坏了的石棉瓦换掉。

石五并没有马上给向阳他们安排工作，理由是他们工作经验太少了，先让他们看一段时间再说，他每天都去电子麻将室赌博，向阳每次都跟着去，石五赢钱了就赏给向阳一百块，输了就发牢骚。

一开始的时候，向阳每天都带着林逸凡和向靖她们去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吃饭。十天过去了，向阳和向靖还是一直傻傻的等着石五给他们安排工作。

江云没什么事情可做，孩子也没带在身边，她告诉林逸凡，要和村子里的几个姐妹一起去背矿。

林逸凡轻声地问道：  “从来没见你背过重的东西，你背得动吗？”

江云无奈地叹息着说：“在我们那边，没上过什么学的女人都得学会背重的，没有会不会的，慢慢适应了就好。”

林逸凡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发现在矿山背矿的，几乎全都是女人，很少看见有男人在背矿，这让她心里很不习惯，感觉男人不像男人，女人活得也不像女人，江云说的是事实。

她们像男人一样，（背篼是用头挎着的，彝族的女人不用肩膀背东西，而是用头挎。）背着至少一百多斤的矿石，从矿场背到卡车上，一个来回要走五百米左右，她们艰难地走着，都记不清楚到底背了多少个来回。

江云只有二十四岁，她和其他背矿的女人一样，双手扶着头上的背绳，黝黑的脸上被密密麻麻的汗珠缀满，眼神显得更加深邃，衣衫也湿透了，紧紧地贴在后背上。

到了晚上，她依然回去和林逸凡住在一起，林逸凡看到她的肩膀都被勒红了，顿时心疼不已。“以前从没背过那么重的东西，感觉腰酸背痛的，特别是两个肩膀，像浇了辣椒水一样地疼！”在同样是女人的林逸凡面前，江云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我能感觉到你的疼痛，因为我看得到你的疼痛……”林逸凡陷入了深思，不知道后面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

背矿的女人看上去真的只是一个弱女子，没有强壮的体格，也没有健硕的肌肉，可是她们却要用瘦弱的身躯背起比她们的体重还要重很多的矿石。不仅如此，到了晚上还没有地方洗澡，只能打一盆水用毛巾躲在自己的窝棚里随便擦擦就睡觉……

去荒田不到一个月，孩子还是生病了，林逸凡从家里带出去的钱已经用完，石五依然没有给向阳他们安排工作，林逸凡看着向阳叹息地说道：“竟是混到连给孩子看病的钱都没有了吗？以后我们要怎么办，这条路走不通，难道就不能走别的路了吗？”

知道孩子生病后，江云把她背矿的钱掏出来给林逸凡说：“先拿去给孩子看病吧！别拖着，拖重了不好治。”林逸凡眼眶湿了，孩子生病夜里还发烧，她正急得焦头烂额，可那是江云背矿挣的辛苦钱，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她马上揣着钱带上孩子去了医院。

孩子好了以后，他们还是继续在那里等着，其间向阳去其他老板那儿找过工作，因为人不熟，总是不如意。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向阳对大家说：“如果过了这个月再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们就离开这里吧，这儿让我太失望了，不过在离开之前，我带你们去田里摸田螺好不好，反正闲着也没事干。”

怀着不同的心情，大家都跟着去了，那几天江云也没矿可背，她从一个姐妹那儿借了两只小桶，结果满载而归。黑色的田螺很肥美，回去的路上江云买了一些佐料，小小的田螺被他们掏出做成了人间美味，大家都觉得很有成就感。不管生活怎么样，她们学会了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寻找开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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