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气氛
第一百七十九章 气氛
他刚想说“抱歉”，却见她也红了脸，低头盯着桌面的蜡花，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其实……是前几日看你总对着空花盆发呆，才想起来的。”
他愣了愣，想起自己确实在窗台上摆了个空花盆，去年冬天冻死的兰草还没清掉，原来她注意到了。
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像被谁在胸口敲了面小鼓，咚咚响得撞耳朵。
他往前凑了凑，膝盖不小心碰到她的膝头，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往回缩，却又在同一时间抬头，目光撞在一起——她的眼尾泛着粉，瞳孔里的烛火比他的更亮，像盛着两团小太阳。
“雅儿……”他刚要开口，她忽然眨了眨眼，长睫毛扫过下眼睑，像在他心尖扫了下羽毛。
他喉结动了动，慢慢低下头，她没有躲，只是睫毛颤得更厉害了，鼻尖快要碰到他的鼻尖时，他甚至能数清她眼下的小雀斑——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脸上还有这么可爱的东西？
空气里的皂角香突然变浓，混着她发间的热气，把他的呼吸都缠成了乱麻。
他的唇离她只有寸许，能感觉到她轻轻的呼气，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是早上喝的薄荷茶。
他想，再往前一点点就好，就碰一下，像碰那朵蜡花一样轻……
“小姐！小姐！”
丫鬟青禾的声音像块石头砸进蜜罐，脆生生地炸在门外，“老爷在书房等着呢！说有要事，让您这就过去！”
郑雅儿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往后弹开，带倒了身后的木凳，“哐当”一声撞得人耳朵疼。
她手忙脚乱地扶凳子，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刚才眼里的烛火全变成了慌乱，抓起桌上的图纸往怀里塞，声音都变了调：“我……我先过去了！”
顾春风还僵在原地，唇上仿佛还留着她呼气的薄荷味，指尖刚才差点碰到她脸颊的地方，像沾了火炭，烧得他指尖发麻。
他看着她抓起裙摆往外跑，发梢扫过门框时，还勾落了片干枯的紫藤花瓣，落在他脚边。
“哎——”他想喊住她。
他想问“矿洞的图纸还没画完”，想问“你父亲找你做什么”，想问“刚才……我们算不算……”
但话到嘴边，只变成喉咙里的一阵发紧。
青禾正站在廊下跺脚，见自家小姐跑出来，连忙跟上：“小姐您跑慢点！老爷脸沉得像要下雨，刚才还摔了茶盏呢！”
郑雅儿的声音从走廊尽头飘过来，带着点没压住的喘：“知道了……别催……”
最后那个“催”字，轻得像片羽毛，飘到顾春风耳边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能煎鸡蛋。
烛台上的火苗不知何时蹿高了些，把那堆蜡花烤得微微发融。
他捡起刚才郑雅儿塞给他的那朵，蜡质已经软了点，边缘微微卷起来，像个害羞的笑。
廊外传来青禾最后一句抱怨：“小姐您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被烛火烤着了？”
顾春风低头笑了，把那朵软乎乎的蜡花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指尖按在上面，能感觉到烛火余温透过布料渗进来，像她刚才落在他睫毛上的呼吸。
书房的方向隐约传来郑父的咳嗽声，他忽然有点担心——
刚才她跑那么快，裙摆会不会绊到门槛？
郑雅儿刚踏进书房，就见父亲郑大人正对着一幅《北疆舆图》出神，案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显然刚摔过的痕迹被匆匆抹去了。
她垂手行礼：“父亲找女儿？”
郑大人转过身，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格外显眼，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顾春风那边的事，你插手了？”
郑雅儿指尖一紧，低声道：“他要去勘探龙潭，女儿懂些地质，帮着画了几张图纸。”
“嗯。”郑大人拿起茶盏，却没喝，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耳尖上，“那孩子是个栋梁，龙潭之事关乎边境安稳，你该帮。但雅儿，有些分寸得守住。”
郑雅儿的心猛地沉了沉，指尖掐进掌心：“父亲的意思是……”
“顾春风与公主的婚事，虽因外族使者耽搁了些时日，但陛下早有默许，满朝文武都看着呢。”郑大人放下茶盏，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你帮他，是尽同僚之谊，是为了家国，这都没错。可若过了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女儿微微颤抖的肩膀：“你母亲临终前，曾托我给你寻门好亲事。咱们郑家虽不是顶级勋贵，却也清白人家，断不能落个‘觊觎公主夫婿’的名声，让你在京中抬不起头。”
郑雅儿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刚才在顾春风院里，两人凑在一起看图纸时，他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的温度，想起他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那片浅影。
那些细碎的暖意，此刻被父亲的话戳得七零八落。
“女儿明白。”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女儿只帮他处理龙潭的事，除此之外，再无旁的。”
郑大人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孩子，该知道什么能碰，什么碰不得。顾春风那边，你尽心帮他把龙潭的隐患排查清楚，也算是全了你们少年时的情分——再多，就不必了。”
“少年时的情分”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郑雅儿心里。
“女儿记住了。”她起身行礼，转身时，裙摆扫过案脚，带起一片细小的尘埃，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走到门口，郑大人忽然又道：“你表哥托人带了封信来，说在江南寻了处好差事，问你愿不愿意……”
“父亲！”郑雅儿猛地回头，眼眶通红，“女儿现在只想把龙潭的事办好。”
郑大人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终究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走出书房，夜风卷着廊下的落叶扑在脸上，郑雅儿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她抬头望向顾府的方向，那里的烛火还亮着，像颗悬在心头的星。
她攥紧了袖中的图纸，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帮他，却不能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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