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李相与胡大人求见

“南海的黄旗寨头子黄三，在我们家船上吃过饭。东洋的松田水寇，后来还帮过我们护船。西洋那边的红毛人商队，和我们也合作过，见了林家的旗号就避开。只要是林家的货船，没有人敢劫。”

贾仲衡听着，面色渐渐松动，指尖轻轻敲了敲杯身，良久才开口，“林公子既然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他露出一丝笑意，把杯子举了起来，“好，很快我们就会正式和林家合作。”

魏庄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这才叫爽快！今日这顿酒，算是喝得值了。”

堂中笑声一片，宾主尽欢，夜色渐深，灯影摇曳，酒香氤氲。泉州的商路上，从这一刻起，多了一条真正要汇合的河流。

夜风从水巷那头吹过来，把灯火压得安稳。回到客栈，屋里还留着白日里晒过的茶香。贾仲衡把外衫搭到椅背上，把案上的底稿翻到空白页，笔头在指间转了半圈才停。魏庄关了窗，余温还在，屋子一下静下来。

“主家，我有个很不解的地方。”他把盏推开，目光落回去，“为什么不当场让林杞把海上的那些势力引荐出来。有人在旁边点个头，咱们心里就会更踏实一些。”

贾仲衡看他一眼，笑意很浅。

“现在提，会打草惊蛇。”他把笔放下，“第一面就伸手要人脉，像要钥匙。钥匙一要，门里的动静全会给你听见。有人会紧张，有人会藏，消息反而失真。”

魏庄想了想，又问：“那等到什么时候合适。”

“至少等一两票货走完。”贾仲衡把话拆开，“先把纸落稳，再看他章法是不是真在海上跑得动。”

“票据抬头、赔付边界、试水单量，这三样一一过关，账对上，舱对上，人不慌，再谈引荐。那时候再说，不唐突，也不欠情。”

他顿了顿，把理由说细，“还有两层。第一，林家的人脉是他们的护身衣，现在去摸人家的缝，就是让他提心。咱们要的是服务，不是把自己捆进他的圈子。”

“第二，海上有海上的自然路。只要两边真做了事，该见的人迟早在灯楼、在码头、在仓前会自然露面。到那时见，事半功倍。”

魏庄点头，还是把心里那点急意说出来：“我是想快一点把底摸清。”

“快要有次序。”贾仲衡笑，“先看他写的，再看他做的，最后再看他认识谁。把顺序倒过来，人就容易被面子牵着走。”

屋里只剩烛火噼啪一声。贾仲衡把底稿往魏庄那边推过去。

“这回由你全权去谈。”他说得直，“和林家对口，从今天起都归你。票据抬头怎么写，担保落谁名，赔付上限扣在哪一档，试水走多大，都由你来拍板。”

魏庄愣了一下，很快应声：“收下了。我要什么权限，你和我说明。”

“给你三条。”贾仲衡伸出三指，“第一，能落纸的当场落纸，不留空白；第二，不走夜，不贪快，先把第一票走稳；第三，任何变化，先稳后说话。只要不碰红线，你不用层层请示。”

“红线呢。”

“红线就两道。”贾仲衡抬眼，“不欠纸，不欠人。不欠纸，是每一步都有据可查；不欠人，是不拿空话糊弄对方，也不让对方拿空话糊弄我们。”

魏庄笑了，笑意里那点锋芒被收得很规整。

“好的，我明白了。我先把底稿按你意思改一遍，明早送去林家。谈的时候从三样起，票据、赔付、试水，先摁死。”

“再记一句。”贾仲衡把盏端起，“引荐的事，别提。等船跑过一两遭，纸与海都给了答案，那时再开口，也不迟。”

“记住了。”魏庄起身，把案上那叠纸收好，揣进袖里，“我明天去定地点，亮堂，清静，白天见。事谈成，回来给你复一遍；事谈不拢，我先把原因写清楚。”

“去吧。”贾仲衡点头，“别急，按刻走。”

门扉合上，外头的水声轻轻荡进来。屋里只剩灯与纸。贾仲衡把笔重新拈起，在空白处写下两行小字，又轻轻吹干。

夜色压了下来，像把绷好的布面抚平。事情已经分了工，路也摆出了头绪。接下来，等一张纸与一条海路对上节拍。

夜色深了，宫里静悄悄。寝宫里灯光暖黄，小皇子赵祯正抱在史芸怀里，咯咯笑着伸手去抓他的父皇。

赵桓坐在榻边，故意把手指伸得高高的，又忽然放下来逗他。孩子扑过来，扑个空，再抬头一笑，口水顺着下巴滴下来。

史芸忍不住笑，把帕子递过去：“陛下别逗他了，一会儿口水湿了衣裳，又该受凉。”

赵桓接过帕子，顺手给儿子擦了擦，神色里有点柔和。

过了一会儿，乳母轻声进来，把小皇子抱走哄睡。屋子安静下来，只剩夫妇二人。

史芸看着赵桓，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泉州那边……陛下可有消息？我听说海上的事出了变故。昭仪妹妹她……安好吗？”

赵桓神色依旧平稳，语气很安抚：“你放心，泉州的情形我这边每天都有消息传回来。无论是市舶司、各家商号，还是出海的情况，都有人在盯着。一切还在正常运转。”

史芸点点头，却还是不太安心：“可毕竟是海上的事。昭仪妹妹她从前没经历过这些，我怕她撑得太辛苦。”

赵桓伸手握住她的手，语气笃定：“我派她去泉州，自然不是让她孤身硬撑。红雨在身边保护她，那些宵小不敢轻易下手。而且，吴诗雨本就有胆识，遇事冷静，绝不会让自己陷进去。你只要记着，她安全无虞。”

史芸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道：“嗯。听陛下这样说，我就安心了。”

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通报声，“李相、胡大人求见。”

赵桓看了史芸一眼，笑着起身：“政事要紧，我先去一趟。”

史芸点头，把衣襟替他理了理：“别太劳神。”

赵桓点头，转身出了寝宫，往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李纲与胡宏已在殿中等候，见他进来，齐齐上前行礼。

赵桓落座，手指轻轻敲着案几，语气平静：“二位免礼。深夜求见，可是泉州那边又有新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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