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绝对不会出问题

贾仲衡看了他一眼，指腹在盏沿上轻轻一点，目光沉稳地落回林彬身上，缓缓开口“再见一面可以。但是这回一定要把诚意摆到桌面上。”

“只谈能写进纸里的事。票据抬头、赔付边界、试水单量，先定清楚。宗谱不谈，故事不谈。”

“好，我记下了。”林彬拱手，“我回去就报。”

“地点你们定，清茶就好。”贾仲衡又补了一句，“别铺张，别热闹，亮堂就行。”

“是。”

三人起身，水巷的灯把石阶照得温暖。林彬把人送到巷口，目送二人入夜，回身就走，步子不快，心里把刚才的三条又捋了一遍，生怕漏掉了什么。

回到林宅，这时的后院，灯还亮着。屋里一桌一盏，茶温得刚好。林杞在窗边立着，背手，见他进门才回头，神色平静，“说。”

“见到了。”林彬落座，把盏推一边，“先给你两句硬话。”

他说贾仲衡答应再见，但只谈能落纸的三样，票据抬头、赔付边界、试水单量；不谈宗谱，不讲来路。地点随我们定，清茶即可。说话不绕，不抬高也不压低，分寸拿得死。

“他整场没翻旧账。”林彬接着道，“情面那一段一笔勾了，重在流程。魏庄在旁边，不抢话，关键点卡得准。我看不出他们在拖，倒像是要把尺子先对齐。”

林杞点一点，没有插话。

“还有，我看他确实是来做事的。”林彬把见闻合成一句，“这几日他把安家、柳家、黄家都跑了一圈，仓里看、票上问、价上对，问得细，却没有越线。如果只是虚晃，不至于会下这么多脚力。”

屋里静了几息。窗纸被风轻轻鼓起又平下。林杞坐过去，把盏端起又放回，开口很直，“那他有提什么要求吗？”

“安全。”林彬道，“市舶司那条官船的事摆在那。他不会装没看见。所以再见面，八成先摁三样。票据抬头要有活人担保，赔付上限谁先扛，试水单量别贪大，短线先走一成。他是这个意思。”

“好，那行。”林杞道，“这三样我们都不怵。”

林彬点头，趁热把判断补全，“还有一层我得说在前头。市舶司这阵子盯口子，条条款款天天新，牙行的价上一下下，谁心里都没底。”

“外贸这碗饭，越来越难做。这个当口，敢在明处谈流程的，已经不多了。机会不是天上掉的，既然掉下来了，那也别让它滚走。”

“你的意思是，接？”

“对，接。”林彬道，“但不是盲接。拿我们拿手的上去对。票据我先起底稿，赔付边界按我们旧章，把谁签谁扛写清楚；试水我建议短线，别走夜，不求快，只求准。让他一看就知道，我们是把手伸进纸里做事的。”

屋里茶香缓缓往上冒。灯影很稳。林杞把盏推前半寸，像把这一步的意思推到桌面上。

“好。再见一面。”

他把话压实，“你回他。就说上次是我做错，这次只谈事。我拿诚意来，他把尺子拿稳。能落纸的先落纸，别的都不谈。”

“时间让他们挑，地点你去选个亮堂安静的茶棚。白天见。”

“清楚。”林彬起身应下，“我这就去捎口信。底稿今晚先起，票头、赔付、试水三样我按你意思写，明早给你过一眼。”

“去。”林杞叮嘱，“记得把今天的要点记成条，回头一条条对。别让话跑在纸前。”

“记着了。”

门掩上，廊下风过，灯焰不动。林彬脚步快了两分，穿过回廊去传话。院里竹影落在青石上，像账页一线一线排开。

话已经说清，下一步就是把诚意摆上桌，把规矩写成纸。林杞在屋里坐定，端起茶抿了一口，心里那根弦跟着收紧又放开。今晚定了见，明日起底稿。机会来了，就把它按住。

澄江楼的静室里，烛影稳，清风从水巷里拂进来，把帘角轻轻掀了一下。小案上摆着几样海味与一壶温酒。先是一顿寒暄，然后几盏入喉，气氛笑声慢慢热起来。

“今儿水面顺，连这酒都显得顺口，是个好兆头。”

“泉州的鱼做法多，清蒸最见本味。异乡客最开始嫌淡，多吃两回就上瘾。”

“淡里见鲜，鲜里见劲，这话也放在做生意上。”

这时桌上又添了道姜醋蜊蚌，热气一冒，海味扑鼻。魏庄夹了一筷，笑着敲了敲盏沿，气氛更活，“这姜下得准，不压香，还提劲。厨下是老手，知道何时收火。”

“真要比手艺，还是你们泉州会藏功夫。手艺藏在规矩里，规矩稳了，味道就不跑。”笑谈一阵，盏再添半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已然热络。林杞见时机差不多，收起笑意，正色举盏。

“贾先生，上次是我鲁莽，这几日多有打扰，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日设宴，不光是赔罪，更是想把心里话说清楚。我林家真心实意，想跟你们做生意。”

“不是打一枪就走，是把路接长。你们看重时效与赔付，我们就把时效与赔付摁在纸上；你们要看仓看人，我们把门开到合适的位置。上回是我问得过紧，这一回，我把诚意先拿出来。”

这话一出，席间微顿。魏庄笑着点头，目光看向贾仲衡。

贾仲衡端着杯子，沉吟片刻，终于开口，“林家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们贾家的首选。”

林杞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正要说话，就听贾仲衡话锋一转。

“可如今局势不同了。你们也该知道，市舶司的船，在海上出了问题。官家的出口船都被劫了。说实话，我心里难免有担心。”

厅中静了一瞬。林杞放下酒盏，语气坚定，“贾先生请你一定放心。林家的船，绝不会出问题。”

贾仲衡抬眼，神色依旧平静。

“不是我不愿信你。可连官家的船都保不住，林家再强大，也比不过官方吧？”

林杞微微一笑，“官家有官家的麻烦，我们林家有林家的本事。几辈子下来，我们在泉州经营出口，跟海上的势力打过交道的不知多少。”

“南边的水寨头目，东洋的海寇首领，甚至西洋的胡商，都有人情往来。能打的打过了，该交的交过了。后来，有些人干脆成了朋友。”他抬手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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