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情报传递与林知节的“压力测试”

情报，是以一种近乎于“自残”的方式，被送回京城的。

它不再是完整的信函，而被顾炎拆分成了数十个毫无关联的、由数字和暗语组成的“数据碎片”，通过不同的信使，在不同的时间，经由不同的秘密航线，分批送出。任何一个信使被截获，都无法拼凑出哪怕一句完整的话。

这是一种极度消耗资源，却也最安全的“分布式信息传输”协议。

当最后一块“拼图”，被送到林知节的书房时，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一个深夜。

负责破译的“蜂巢”密电科主事，几乎是哭着，将那份最终被还原的、薄薄的、却又重如泰山的报告，呈递到了林知节的面前。

林知节只看了一眼。

第一眼，他看到了“新世界”和“铁十字实验场”的字样。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第二眼，他看到了“生物兵器”和“月神之泪”的描述。

他的呼吸，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第三眼，他看到了那个来自“太阳子民”的、古老的预言——

“当太阳的子民，开始咀嚼月亮的眼泪时……旧世界的神，将会死去。”

“轰——！”

某种存在于他认知深处的、名为“常识”和“历史规律”的堤坝，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来自异次元的、不可抗拒的巨力，彻底冲垮。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一种身为顶级系统工程师，在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赖以构建整个世界模型的“底层代码”，从一开始，就存在着一个致命的、足以让整个系统瞬间崩溃的“未知漏洞”时，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战栗！

【魔改……原来，这个世界，他妈的，从根子上，就是一个被魔改过的、地狱难度的副本！】

【郑修……佩雷拉……你们看到的，根本就不是罗盘会真正的……獠牙！】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那面巨大的“活地图”前。

他的动作，不再是从容不迫的推演，而是一种近乎于癫狂的“破坏”与“重构”！

他一把，扯掉了那些代表着“贸易航线”和“经济渗透”的金色丝线，将它们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拔掉了那些代表着“分化瓦解”和“代理人战争”的蓝色旗帜，将它们，如同垃圾般，扫到一旁！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片被他用墨笔，涂成了一片漆黑的、代表着“美洲”的未知大陆。

然后，他拿起一支沾满了最浓稠朱砂的狼毫笔，用一种近乎于自残的、颤抖的力量，从那片黑暗大陆，画出了一根粗大的、血红色的箭头，跨过整个大洋，狰狞地，指向了大梁帝国的心脏——京城！

“嗡……”

当他在那份授权“深海刺鱼”船队“便宜行事”的命令上，签下名字时，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熟悉的眩晕。他面不改色地扶住桌角，将一口涌上喉头的腥甜，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系统发来‘硬件过载’的红色警报了？】

【……权限不足，驳回。】

【在我的核心程序，计算出‘最优解’之前，这台该死的‘服务器’，不准宕机！】

“来人！”

他咆哮着，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半个时辰后，睡眼惺忪的孙默，和一脸肃杀的秦风，被同时，召入了这个已经彻底变成“风暴之眼”的指挥室。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状态下的林知节。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即将择人而噬的困兽。

“孙默！”林知节将一张空白的图纸，拍在他的面前，“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炼金术也好，黑魔法也罢，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要看到一种，全新的‘动力核心’！”

“它的效率，必须是现有蒸汽机的五倍以上！它的体积，必须能装进我们最小的驱逐舰！它要能让我们的舰队，摆脱对风帆和煤炭的依赖，拥有，在大洋上，和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幽灵’，正面追逐的资格！”

“大人，这……这不符合格物学的基本……”

“那就去创造新的‘格物学’！”林知节粗暴地打断了他，“‘火种计划’，现在，立刻，转入‘战时状态’！所有资源，向你无限倾斜！我不要你的‘过程’，我只要你的‘结果’！”

孙默被他眼中那股疯狂的火焰，震慑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林知节转向秦风。

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那份冰冷的压迫感，却不减反增。

“秦风，忘掉你之前，所有关于‘特种作战’的设想。”

“现在，我给你一个新的‘命题’。”

“当你的敌人，是一群，没有痛觉，没有恐惧，不会疲惫，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活尸’时……”

“你的‘沙狐’，应该变成一种，怎样的‘怪物’，才能，去猎杀它们？”

秦风，这位在西域战场上，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铁血儒将，在听到“活尸”两个字时，那只握着刀柄的、布满老茧的手，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却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缓缓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同样疯狂的决绝。

“……属下，明白。”

“猎杀‘怪物’的，只能是……更有效率的‘怪物’。”

在他们两人离开后，林知节的目光，落在了桌角，那份由陈凡刚刚呈上来的、用朱笔标注着巨大红色数字的“帝国财政季度报告”上。

赤字，已经突破了历史的极值。

他拿起笔，在那份报告的末尾，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并在旁边，写下了一行冰冷的批注：

“即日起，帝国所有预算，归入‘紧急生存预案’。一切……不计代价。”

……

一道道加盖着“总领”之印的、疯狂的命令，如同一道道电流，从这间小小的书房，瞬间传遍了整个帝国。

蜀中深山的崇山峻岭之间，在深夜的火把照耀下，数万名劳工的号子声，与炸药的轰鸣声，响彻云霄，他们要用血肉，为“火种计划”，挖出一颗能抵御末日的心脏。

皇家理工学院的材料学实验室里，孙默和他最疯狂的学生们，将自己反锁在里面，黑板上，画满了各种凡人无法理解的、关于“能量转化”与“物质燃烧”的公式，争吵声，与小型爆炸声，彻夜不息。

京城城郊，那片被列为禁区的“沙狐”训练营里，秦风，第一次，将“伤亡率”这个指标，从他的训练大纲中，划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冷酷的词——“淘汰率”。

整个大梁帝国，这艘被林知节强行拖入“快车道”的巨轮，在这一夜，彻底地，关闭了所有的“安全阀”，无视了所有零件的呻吟，将自己的转速，推向了一个足以让自身，彻底解体的、疯狂的极限。

而在这场宏大而悲壮的“文明燃烧”的中心，林知节，精疲力尽地，瘫倒在了他的逍遥椅上。

他看着窗户琉璃上，自己那个苍白、憔悴、眼神中燃烧着非人火焰的倒影，许久，许久。

最终，他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充满了无尽疲惫的声音，轻声地，问出了，那个来自万里之外的、盲眼先知的终极问题：

“……那么，我们……”

“……准备好，用什么来‘交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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