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陈凡的“学生们”

京城，刑部大牢，最深处的天字号监区。

这里，是整个大梁帝国，最接近“地狱”的地方。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无法散去的、混杂着潮湿、霉变与绝望的腥臭味。

数十名曾经意气风发、自诩为“新思想”先锋的年轻儒生，此刻，正像一群被拔光了羽毛的斗鸡，瑟缩地站在这阴冷潮湿的过道里，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茫然。

他们，就是那些在“假面舞会”上，被一网打尽的、被《论个体自由》思想病毒深度感染的“C级”人员。

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愤怒与不甘后，等待他们的，不是严刑拷打，也不是口诛笔伐，而是一个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待遇”——陈凡大人，要亲自，为他们上“时政研修班”的第一课。

而上课的地点，就在这里。

陈凡一袭青衫，站在他们面前。他的身后，没有讲台，没有戒尺，只有一扇缓缓打开的、通往郑修牢房的、沉重的铁门。

“诸位学子。”陈凡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里，显得异常清晰，“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至今，心中仍有不服。你们认为，你们所追求的‘个体自由’，是至高无上的真理。你们认为，将你们关押于此的朝廷，是扼杀思想的‘暴政’。”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年轻而又迷茫的脸。

“所以，今天这第一课，我不与你们辩经，也不跟你们讲大道理。”

“我只，带你们看一样东西。”

他侧过身，让开了通往牢房的道路。

“我带你们，去看一看，你们所信奉的那个‘真理’，它的源头，究竟是怎样一副……尊容。”

儒生们迟疑着，最终，还是在一个曾经在辩经会上，与陈凡争论得最激烈的、名叫“李愈”的年轻人的带领下，一个个，走进了那间牢房。

然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了。

曾经那个风度翩翩、口若悬河、被他们奉为“精神导师”的礼部侍郎郑修，此刻，正像一滩烂泥般，蜷缩在角落的茅草堆里。他的头发，枯槁如草，双目，空洞无神，嘴里，还不断地，流着涎水，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他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

“这……这不可能……郑大人他……”李愈的嘴唇，哆嗦着，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凡没有说话。他只是示意身后的周正，将一箱物证，放到了牢房的桌子上。

他亲手，将箱子打开。

第一件，是一叠已经泛黄的、用西大陆文字写成的信件。

“这是郑修，与‘罗盘会’之间，来往的密信。”陈凡的声音，冰冷如铁，“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如何出卖国家机密，如何配合‘罗盘会’，向你们，散播那种名为‘自由’的思想病毒。目的，只有一个——从内部，瓦解我大梁的士气，为他们的‘枯木舰队’，扫清登陆的最后障碍。”

第二件，是一本厚厚的、沾染着血迹的名册。

“这是，琼州海战中，我大梁‘利刃舰队’的……阵亡将士名录。”陈凡的声音，变得无比沉重，“三百七十二名，平均年龄，不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为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呼吸着大梁的空气，构筑了一道……钢铁的城墙。”

最后一件，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通体漆黑的消音十字弩，和一枚螺旋形的、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弩箭。

“这是，‘罗盘会’派来，意图潜入我皇家理工学院的‘幽灵’小队，所使用的武器。”陈凡拿起那枚弩箭，对着烛火，“悄无声息，一击毙命。他们的目标，是绑架我们的科学家，盗走我们的技术。他们，要把我们这个国家，重新打回那个愚昧、落后、任人宰割的时代。”

“现在，”陈凡将那枚弩箭，重重地，插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你们告诉我，你们所追求的那个‘自由’，在这些……血淋淋的、冰冷的‘真实’面前，还剩下几分，值得你们，去为之摇旗呐喊？”

整个牢房，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年轻的儒生，看着桌上那三样物证，看着角落里那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导师”，他们曾经坚信不疑的、那个由“个体自由”、“思想解放”等华丽辞藻构筑起来的理想世界，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撞击得……支离破碎。

信仰，崩塌了。

许久，那个名叫李愈的年轻人，第一个，缓缓地，跪了下去。

他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混合着羞愧、悔恨与无尽迷茫的泪水。

“陈大人……”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们……错了。”

“我们……还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刺中了在场所有儒生的心脏。他们都抬起头，用一种近乎于祈求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眼神，看着陈凡。

陈凡看着他们，知道，对他们旧有信仰的“清算”，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是时候，为他们那片已经变成废墟的精神世界，种下一颗……全新的“种子”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带着这群失魂落魄的年轻人，离开了刑部大牢，来到了一个让他们更加意想不到的地方——皇家银行的总部，那间悬挂着巨幅“世界地图”的作战室。

“轰！”

当那张描绘着整个世界的、充满了恢弘气魄与未知危险的地图，在他们面前，被完全展开时，这些刚刚经历了信仰崩塌的年轻人，又一次，遭受到了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更强烈的……认知冲击。

“过去，你们读万卷书，以为‘天下’，就在书中。”陈凡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他们耳边响起，“现在，我给你们看这张图，是想告诉你们，真正的‘书’，不在纸上，而在你们的脚下！”

“真正的‘天下’，不在京城，不在大梁这片我们早已熟悉的土地上！它，在那片广袤的、充满了无尽财富，也充满了致命危险的……未知海洋之上！”

他指着地图上，那片由无数个蓝色和红色标记组成的、犬牙交错的南洋区域。

“我们的敌人，‘罗盘会’，已经在这片海洋上，经营了数百年！他们用炮舰，打开了无数国家的大门；他们用商品，掠夺了无数民族的财富；他们用思想，奴役了无数人的灵魂！”

“而我们大梁，在这张地图上，至今，仍是一片……空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每一个人的心脏！

“现在，皇家银行的‘深海刺鱼’船队，即将起航！它将是我们大梁，刺向这个黑暗海洋的、第一根试探的触角！”

“我不需要你们，成为甲板上挥刀弄枪的水手！我需要你们，将你们读过的书，学过的道理，变成真正的、有用的‘武器’！”

“我需要你们，成为站在桅杆最高处的‘瞭望者’，去观察那些陌生国度的风土人情！”

“我需要你们，成为深入每一个危险港口的‘记录者’，去描绘那些商业航线的财富与陷阱！”

“我需要你们，成为为大梁这艘刚刚驶入未知深海的巨轮，绘制出第一份、属于我们自己的‘航海图’的……”

“……‘开拓者’！”

他看着眼前这群，眼中已经重新燃起火焰的年轻人，发出了最后的、振聋发聩的质问。

“你们……敢吗？”

李愈，第一个，擦干了眼泪，挺直了脊梁。

他走到那张世界地图前，深深地，一揖到底。

“学生，李愈，愿为大梁，开拓万里波涛！”

“学生，愿往！”

“学生，愿往！！”

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声音，汇成了一股足以撼动整个时代的、充满着理想主义与新生力量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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