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一个工程师的决斗
寂静。
高炉区内，只剩下钢铁巨兽沉闷的呼吸，和“上校”那因为信念崩塌而变得粗重的喘息。
林知节依旧稳稳地坐在控制室里，端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但他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和他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却暴露了他此刻早已濒临极限的精神状态。刚才那场高强度的心理博弈，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系统过载，CPU温度过高，请求强制冷却……】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内心那永不停歇的弹幕，都变得有气无力。
正是这个微小的、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虚弱，被孙默敏锐地捕捉到了。
孙默看着那个一直以来，都如同无所不能的神明般，为他们遮风挡雨的老师，第一次，露出了如此疲惫脆弱的一面。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的情感，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一直以来，都是老师在保护他，保护学院，保护这个国家脆弱的科技火种。
而现在，老师累了。
那么，就该轮到他，用自己亲手创造出的“作品”，来守护这一切了。
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在这一刻，取代了恐惧，成为了他身体里唯一的主宰。
他看了一眼林知节那微不可查的手势，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控制台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独立的、覆盖着厚厚绝缘胶木的巨大电闸。电闸的下方，连接着数十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的、刚刚铺设好的紫铜电缆。
这些电缆，通向高炉顶端，那个平日里，用来吊装和运输沉重铁矿石的……巨型起重机。
“上校先生。”孙默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响起。这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属于工程师的、特有的冷静与严谨，“物理学的世界里，暴力，永远是最低效的解决问题的方式。现在，请允许我，为您展示一种……更高效的‘缴械’方案。”
“上校”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困兽犹斗般的冷笑。他猛地抬起头，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备用匕首。
然而，孙默的动作，比他更快！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合上了那个巨大的电闸！
“滋啦——！！！！！”
刺眼的电弧，瞬间，从电闸的接触点爆发出来，照亮了孙默那张年轻而又决绝的脸！
与此同时，高炉顶端，那台巨大的起重机上，一个直径超过一丈的、缠绕着无数圈铜线的巨大圆形铁盘，猛地亮起了一片幽蓝色的电光！
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充满了原始工业气息的恐怖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高炉区！
“工业电磁铁，瞬时超载模式，启动！”孙默大声喊道，像是在宣告一个神圣的咒语。
“上校”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从头顶传来！他腰间的备用匕首、靴子里藏着的求生刀、乃至身上所有金属材质的纽扣和皮带扣，都在一瞬间，被这股力量，强行从他身上剥离！
“锵！锵！铛啷啷——！”
无数的金属物件，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尖啸着，飞向高炉的顶部，最终，被死死地，吸附在了那个散发着幽蓝电光的巨大铁盘上！
甚至，就连他那支刚刚掉落在地上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十字弩，也发出一阵不甘的“嗡鸣”，被硬生生地，拖拽着，飞上了半空！
唯有一样东西，没有被吸走。
那就是被他用绑带，死死缠在小臂上的、主体由陶瓷和油布包裹的……“炼金炸药”。
“上校”彻底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个如同“神之吸盘”般的恐怖造物，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属于凡人的、纯粹的……茫然。
这是什么力量？
魔法吗？
不……这是一种比魔法，更让他感到无力、更无法理解的、属于“规则”的力量。
电光，只持续了短短的三个呼吸，便因为电池组的能量耗尽而迅速黯淡下去。被吸附上去的金属物件，如下雨般，“叮叮当当”地，重新掉落下来。
但，这已经足够了。
“上校”所有的武器，都已被剥夺。
控制室的门，缓缓打开。
一直躲在林知节身后的孙默，第一次，主动地，站了出来。
他的手中，没有刀，也没有剑。他提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连接着一个高压气瓶的金属仪器。仪器的前端，是一个结构复杂的、如同莲蓬般的喷嘴。
“来吧。”孙默推了推鼻梁上的琉璃镜片，镜片上，反射着高炉那橘红色的、跳动的火光，“让我们用工程师的方式，来解决最后的问题。”
“吼——！”
“上校”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羞辱与愤怒，让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放弃了炸毁高炉，转而将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在了眼前这个敢于挑战他的年轻人身上！
他猛地冲了上去，那只完好的手臂，如同一支铁钳，直取孙默的喉咙！他要用最原始的、最纯粹的暴力，捏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然而，孙默没有后退。
就在“上校”即将冲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冷静地，打开了手中仪器的阀门。
“嗤——！！！”
一股夹杂着大量白色“冰晶”的、极度深寒的白色气流，从那莲蓬般的喷嘴中，猛然喷射而出！
高压二氧化碳，在通过“焦耳-汤姆逊”喷嘴进行绝热节流膨胀后，温度，瞬间，降至冰点之下！
“上校”那前冲的身体，瞬间被这股寒流所笼罩！他的眉毛、头发，乃至于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一瞬间，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的冰霜！
那是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深入骨髓的严寒！他肌肉的反应速度，瞬间变得迟钝、僵硬。
而孙默喷射的目标，并非他的身体，而是他那只……绑着炸药的小臂！
在低温气流的持续喷射下，那只小臂上的金属护甲和绑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惨白、僵硬。
“金属，在低温环境下，会发生‘冷脆现象’。”孙默的声音，在这片极寒的白雾中，如同物理学定律般，冷静而不带一丝感情，“它的韧性，会急剧下降，变得……像玻璃一样脆弱。”
说完，他关掉了喷射器。
然后，他从工作台上，拿起了另一件工具——一柄小巧的、用来敲击铆钉的、长柄工业锤。
他走到因为低温而身体僵直、动弹不得的“上校”面前，看着他那只被冻得如同冰雕般的、绑着炸药的手臂。
随即，他举起了手中的锤子。
没有丝毫的犹豫，对着“上校”的小臂关节处，精准地，敲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冰块碎裂般的声音，响彻整个高炉区。
没有血肉横飞。
没有骨骼断裂的闷响。
“上校”那只绑着炸药的、被“低温脆化”了的金属小臂，竟然，就那样，像一件烧制失败的劣质瓷器般，从手肘处，应声……碎裂，断开！
断口处，平滑如镜，甚至可以看到冰冻的、结晶化的肌肉组织。
那只带着致命炸药的“手臂”，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孙默，用一种最“科学”、最“冷静”、也最“残忍”的方式，完成了一次……外科手术般的、技术性击倒。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剧痛和极致的震惊而双目圆睁、缓缓跪倒在地的、曾经不可一世的敌人，轻轻地，吐出了一口白色的寒气。
这场工程师的决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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