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林知节的“空城计”

“所有人，撤出高炉区！”

林知节的声音，通过中央控制室的传声筒网络，传遍了整个理工学院的核心地带。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决断力。

学生们和卫兵们，虽然不解，但出于对林知节近乎盲目的信任，还是迅速而有序地，开始撤离。

很快，那座如同钢铁巨兽般、正发出沉闷轰鸣的一号高炉周围，变得空无一人，只剩下那橘红色的、不断跳跃的炉光，将整个区域，映照得如同一个被遗弃的、通往地狱的入口。

“老师！您……”孙默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解，“我们不能就这么……”

“孙默，”林知节打断了他，目光，却依旧死死地锁定着窗外那个正在迅速逼近的、疯狂的身影，“你留下。待会儿，看我的手势行事。”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那是一种在计算出所有变量、评估了所有风险、并最终选择了一个成功率最高、但代价也最惨烈的方案后，才会出现的、属于系统工程师的、绝对的冷静。

【风险再评估：敌方个体已进入‘不可控’的狂暴状态，常规物理拦截手段失败率超过百分之九十。】

【启动备用应急预案：‘焦土’协议。】

【核心策略：将威胁源，引入一个由我方完全掌控的、封闭的‘逻辑陷阱’中，通过信息不对称和心理压制，剥夺其行动能力。】

【……唉，又要加班演戏了。】

当“上校”拖着一条伤腿，如同地狱归来的复仇者般，踹开高炉区那扇沉重的铁门时，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空无一人的厂房，只有那座巨大的、散发着恐怖热量的高炉，在他的面前，如同巨兽般呼吸。

而在高炉侧上方，那个由厚重玻璃和钢铁框架构成的、如同巨兽“眼睛”般的总控制室里，两个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林知节，和他身边那个瑟瑟发抖的年轻“科学家”。

林知节的手中，端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他看着闯入的“上校”，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混杂着疲惫与自嘲的、复杂的微笑。

“上校先生，欢迎来到我的‘办公室’。”他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陣，清晰地，传到了高炉区的每一个角落，“很抱歉，因为我的一个小小失误，让您走到了这里。为了弥补这个错误，我只好……提前做了一些小小的准备。”

“上校”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知节，同时，将那只绑着“炼金炸药”的手臂，缓缓地，贴近了高炉底部那根最粗的、正在嗡嗡作响的冷却水主管道。

他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将这里，连同他自己，和那个该死的、毁掉了他一切的东方人，一起，送入地狱。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林知节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依旧平淡，“‘蒸汽殉爆’，一个很不错的、充满了工业时代暴力美学的想法。用数千吨的高温铁水，来为自己的失败，举办一场最盛大的葬礼。”

他呷了一口茶，随即，看似随意地，拉动了身边控制台上的一个黄铜拉杆。

“轰——”

高炉的顶部，一个巨大的阀门打开，喷出了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味的白色蒸汽，整个厂房，都随之微微震动。

控制室墙壁上，一排排的压力表指针，开始疯狂地跳动。

“看到了吗？”林知节指了指那些压力表，像一个耐心的老师，在给学生讲解一道复杂的难题，“这座高炉，现在，就像一个被吹胀到了极限的气球。它的内部压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设计的安全阈值。”

“你可能会以为，是我愚蠢地，拆掉了它的安全泄压阀，想跟你玩一场‘谁先眨眼谁就输’的、同归于尽的胆小鬼游戏。”

林知节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于怜悯的神情。

“不，我没有那么蠢。我只是……通过修改这套机械联动装置，将泄压阀的‘手动控制权’，完全转移到了我所在的、这个安全的‘办公室’里。”

他将手，放在了另一个红色的、巨大的拉杆上。

“现在，选择权，完全在我的手上。”

“我可以随时拉下这个拉杆，让高炉在三秒钟之内，安全泄去所有的压力，解除警报。”

“我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任由它在大概……嗯，让我算算，”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水力沙漏，“……在大概九十秒后，因为内部压力过载，自己爆炸。”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一个你最喜欢的时机，比如，在你把那包可爱的‘烟花’，贴到管道上的那一瞬间，主动，引爆它。”

“上校”的身体，僵住了。

他脸上的疯狂，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凝滞。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比拼胆量的赌博。

这是一场……由对方完全掌控了规则、数据和最终解释权的、单方面的审判。

他的疯狂，在对方那更高级的、基于“系统控制权”的、绝对理性的疯狂面前，显得如此的……可笑，而又无力。

“不……”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那是属于野兽在陷入绝境时的、最后的咆哮。

出于一名顶尖特工最后的本能，他猛地抬起了手臂，那支一直隐藏在袖中的、最后一支上好弦的十字弩，对准了控制室里的林知节！

去死吧！

就算要死，他也要先杀了这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魔鬼！

“咻！”

黑色的弩箭，带着他最后的愤怒与绝望，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射向了控制室那面巨大的玻璃窗！

然而——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与玻璃碰撞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厂房里。

那支足以贯穿三层牛皮甲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弩箭，在撞击到那面看似脆弱的玻璃上时，竟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弹飞了出去，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玻璃窗上，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印记。

控制室里，林知节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几滴茶水，溅了出来。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看着“上校”那张因为震惊和绝望而彻底扭曲的脸，缓缓地，用一种近乎于嘲讽的语气，轻声介绍道：

“忘了跟你说了，上校先生。这块玻璃，是孙默的最新作品，他给它取名叫‘夹层韧化琉璃’。在两层琉璃之间，我们加入了一层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极具韧性的……高强度丝绸。”

“它的硬度，或许不如钢铁。但它的韧性，却足以……抵挡你的愤怒。”

科技的碾压，永远是，最无情的碾压。

“上校”最后的一丝希望，最后的一点反抗的意志，随着那支坠落的弩箭，被彻底击碎。

他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呆立在原地，手中的炸药，显得如此的沉重，而又……毫无意义。

林知节看着他，缓缓地，对身边的孙默，做出了一个手势。

该是，终结这场闹剧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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