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使者的傲慢》

太平坞的土门只开了一道缝，够一人过。风从缝里钻进来，裹着沙，吹得墙上的铜铃"叮当"响。林岳按着腰间的环首刀，他已经在门后守了半个时辰，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来了！"哨塔上的苏明突然喊，声音带着点颤，却很亮，"三个人，一匹白马，是昨天那个使者！"

韩成功站在西墙根下，手里攥着根刚削好的木杆，木杆顶端削得尖尖的，是备用的矛。他往陈武身边瞥了眼，陈武正往手心啐唾沫，短戟在手里转了个圈，戟尖的寒光晃得人眼晕。"别冲动。"韩成功低声道，"先听他说啥。"

陈武"哼"了一声，没说话，却把短戟往身后藏了藏，怕忍不住先动手。

马蹄声"哒哒"停在坞门外，巴图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粗声粗气的，带着股不耐烦："韩成功！赶紧开门！慕容小帅的话，你想拖到啥时候？"

韩成功对林岳点头，林岳缓缓拉开坞门。巴图骑着白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后跟着两个鲜卑兵，手里提着个血淋淋的包裹，不知道装的啥。"怎么？不敢开门？"巴图咧嘴笑，露出黄牙，"怕了？现在答应还来得及，不然......"

他把手里的包裹往地上一扔，包裹裂开个口子，滚出颗人头，是山边放羊的老汉，昨天还来坞里换过盐，脸上的血还没干。陈武的眼睛瞬间红了，猛地往前冲："你***！"

韩成功一把拉住他，手臂绷得像铁："等等。"

巴图见陈武被拦住，笑得更得意了："怎么？想动手？你们汉人就是孬种，只会躲在坞堡里。"他拍了拍马脖子，白马扬起前蹄，差点踹到门边的流民小孩，"慕容小帅说了，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

他竖起三根手指，声音陡然拔高，像喊阵似的："第一，献粮五十石，今晚就得送到黑风口，少一粒都不行；第二，让开黑风口的路，把坞里的马都牵出来，给咱们当坐骑；第三，把昨晚动手的那个黑大个交出来，砍了头挂在坞门上，慕容小帅就饶你们一命！"

"你放屁！"陈武挣脱韩成功的手，往前一步，短戟直指巴图的胸口，"我看你是活腻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戳死你！"

巴图不怕，反而往短戟尖上凑了凑，胸口的皮袍被戟尖挑得裂开个小口："来啊！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明天慕容小帅就带兵踏平太平坞，把你们的女人抢去当奴隶，孩子扔给马踩！"

周围的守军都炸了。刘三攥着短戟，手都在抖，要不是赵大牛拉住他，早就冲上去了。林岳的边军也往前挪了挪，长戟对着巴图身后的两个鲜卑兵，只要韩成功一声令下，就能把他们戳成筛子。

韩成功的脸沉得像锅底，他盯着巴图的眼，声音冷得像冰："慕容骨就这点本事？靠杀老汉、威胁人来逼降？"他往地上的人头指了指，"这老汉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也下得去手？"

"汉人就是牲畜！"巴图吐了口唾沫，正好吐在韩成功的鞋边，"杀个牲畜，有啥下不去手的？我告诉你们，要是不答应，明天太平坞的人，都得像这老汉一样，脑袋挂在坞门上！"

"你再说一遍！"陈武的短戟又往前送了送，戟尖已经刺破巴图的皮袍，渗出血珠。巴图身后的两个鲜卑兵抽刀就要冲，却被林岳的边军拦住，长戟尖对着他们的喉咙，一动不敢动。

"住手！"韩成功喝住陈武，却没让他收戟，"巴图，我再问你一遍，慕容骨真要跟咱们死磕？他南下攻羯族残部的事，不想要了？"

巴图的眼神闪了闪，显然没料到韩成功会知道这事。但他很快又硬气起来："少管闲事！慕容小帅的事，轮不到你个汉狗操心！你就说，答应不答应？"

韩成功没答，反而转身往坞里走："林岳，把他带进来。"

林岳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对边军使了个眼色。两个边军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巴图的胳膊，把他从马上拽下来。巴图挣扎着喊："你们敢绑我！慕容小帅不会放过你们的！"

"没人绑你。"韩成功回头，指了指晒谷场，那里堆着刚打好的箭杆和火油罐，"让你看看咱们的准备，省得你回去瞎报信。"

巴图被架着往晒谷场走，眼睛瞪得溜圆。他看见西墙上堆得比人还高的滚石，看见北墙根埋得密密麻麻的尖木刺，看见流民们手里的短戟和边军手里的长戟，脸色渐渐变了，他原以为太平坞就是个破落户，没想到防御这么严实。

花如月正带着妇女们往急救包里装艾草，见巴图被带过来，没躲，反而往他面前凑了凑，手里拿着块煮过的布巾："这是给伤员用的。你们鲜卑人打仗，怕是连块干净的布都没有吧？"

巴图的脸涨得通红，想骂人，却被陈武狠狠瞪了一眼，把话咽了回去。苏平拄着拐杖过来，手里拿着个陶碗，里面是糙米粥，递到巴图面前："喝点吧。不管咋说，饭总得吃。"

巴图别过脸，不接。韩成功接过陶碗，放在他手里："吃了。回去告诉慕容骨，咱们太平坞的人，不是吓大的。粮，没有；路，不让；人，更不会交。他要打，咱们奉陪到底！"

巴图捏着陶碗，指节发白。他往晒谷场的角落里瞥了眼，那里插着十几个稻草人，身上绑着麻布，插满了箭羽，像是被射成了筛子，是赵大牛的弓箭手练手用的。他的喉咙动了动，突然把陶碗往地上一摔："好！你们有种！明天慕容小帅带骑兵来，看你们怎么守！"

他转身就往坞门走，两个鲜卑兵赶紧跟上。快到门口时，巴图突然回头，恶狠狠地盯着陈武："黑大个，你给我等着！明天我亲手砍了你的头！"

陈武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短戟往地上一戳："我等着你！就怕你没那本事！"

坞门"吱呀"关上，林岳松了口气："这狗东西，真能装。刚才我差点忍不住砍了他。"

"砍了他没用。"韩成功往地上的碎陶片看，粥洒了一地，"留着他，让慕容骨知道咱们的底气。"他对陈玉说，"你准备一下，现在就去磐石坞。巴图说慕容骨明天来，咱们得让苏谦赶紧派兵，从侧后袭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陈玉应着，往背上捆了个布包，里面是韩成功写的信，还有几块麦饼："校尉放心，我连夜赶路，明天天亮前准到磐石坞。"他刚要走，苏勇跑过来，手里拿着个陶哨："玉哥，这个你带上！要是遇见咱们的人，吹三声。还有，黑风口的小道上有咱们埋的响草，踩着就响，能躲着鲜卑斥候。"

陈玉接过陶哨，拍了拍苏勇的肩："谢了。你守好北墙，别让胡兵挖墙。"

苏勇使劲点头，看着陈玉的背影消失在坞门外，才转身往北墙走，那里的裂缝刚钉上铁钎子，他得再检查一遍。

韩成功往晒谷场走，流民和旧部们都围过来，脸上带着慌色。刘三攥着短戟，小声问："校尉，慕容骨真会带百十个骑兵来？咱们的滚石和火油罐够吗？"

"够。"韩成功指着西墙上的滚石，"这些滚石，能砸翻十匹战马；火油罐够烧他们的撞木；箭也够射一阵子。再说，苏谦会派兵来帮咱们，从侧后袭扰，他们顾不上攻坞堡。"

花如月走过来，手里拿着竹简，上面记着刚整理好的情报："刚才有个流民从山边回来，说看见段部的骑兵往黑风口去了，大概有四十人，带着撞木，看样子是去跟慕容骨汇合。"

"四十人？加上慕容骨的百十个，一共一百四十多骑兵。"韩成功皱起眉，"比咱们想的多。林岳，你带边军再往西墙加些滚石，把火油罐也挪过去一些，重点防撞木。"

"成！"林岳转身就去安排，边军们扛着滚石往西墙跑，脚步声"咚咚"响，像敲在每个人心上。

日头落山时，太平坞的防御又加固了一层。西墙的滚石堆得更高了，火油罐摆了两排；北墙的尖木刺埋得更深了，还浇了些桐油，滑得很；东墙的粮车旁插了十几把火把，赵大牛带着弓箭手守在那里，眼睛瞪得溜圆。

韩成功站在西墙上，望着黑风口的方向。风里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很轻，却像敲在人心上。他摸了摸腰间的环首刀，刀身冰凉，却让他心里踏实了些。花如月走过来，递给她一件浆洗好的甲胄："天凉了，穿上吧。明天打仗，别冻着。"

韩成功接过甲胄，甲片上还留着皂角的涩味。他往晒谷场望，流民和旧部们正围着篝火练阵形，陈武在教他们怎么用短戟突刺，刘三已经能准确戳中稻草人的"心口"，引来一阵喝彩。

"你说，"花如月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苏谦会派兵来吗？磐石坞离这里有一天路程，他赶得及吗？"

"会的。"韩成功望着远处的山影，"苏谦是个明白人，他知道慕容骨要是占了黑风口，下一个就是磐石坞。他不会坐视不管。"

夜深了，坞里的篝火渐渐小了，只剩下几堆红火炭。韩成功躺在西墙根下，望着天上的星星，手里攥着根短戟。他想起昨天梦里的古将，银盔亮甲，手里的兵书翻到"以逸待劳，分而击之"，声音沉得像山："胡骑虽多，却分散，你若能引其一部至窄路，伏击之，必破。"

他笑了笑，握紧了短戟。明天，就按古将说的办，把慕容骨的骑兵引到黑风口，打一场漂亮的伏击。

哨塔上的铜铃突然响了一声，是换岗的信号。王二麻子打着哈欠往下走，苏明举着望筒，往黑风口的方向望，嘴里喃喃道："胡兵，快来吧，咱们等着呢......"

风刮得更紧了，墙上的铜铃"叮当"响，像是在为明天的大战倒计时。韩成功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守住太平坞，守住这些跟着他的人。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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