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首胜后的冷思》
晨光刚漫过西墙的缺口,太平坞就飘起了松烟味,是赵大牛带着人在烧鲜卑兵的尸体,火不大,烟却浓,裹着焦糊味往山那边飘。韩成功站在墙根下,看着火苗舔舐着裹尸的草席,心里没半分胜后的轻松。
“校尉,都烧干净了。”赵大牛用木棍拨了拨火堆,火星子溅到他手背上,他浑然不觉,“按你说的,骨灰埋在山根下,插上块木牌,没写名字,就刻了‘胡兵’俩字。”
韩成功点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战场痕迹上。昨夜鲜卑人退走时慌不择路,马蹄印在地上踩出深浅不一的坑,其中几个坑边散落着破碎的皮靴碎片,不是骑兵常穿的硬皮靴,是更轻便的软皮靴,像是斥候用的。
“你看这个。”韩成功蹲下身,捡起一块嵌在土里的铜饰,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部”字,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锈,“不是慕容骨部落的记号。他们的记号是狼头,这个……像是东边鲜卑部落的。”
赵大牛凑过来瞅了瞅,挠着头道:“东边部落?他们也掺和进来了?那慕容骨这狗东西,是想联手?”
“不是想,是已经联了。”韩成功把铜饰揣进怀里,往马棚方向走。苏明正给那匹伤马刷毛,马腿上的伤用布裹着,是花如月昨晚给敷的草药,已经不渗血了。见韩成功过来,苏明赶紧停下手里的活:“校尉,这马今早吃了两捆草,精神多了!”
“嗯。”韩成功摸了摸马脖子,马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昨晚它驮的是啥?你检查过马背上的鞍囊没?”
苏明一拍脑门:“忘了!”他赶紧解下鞍囊,倒出里面的东西,除了半袋炒麦,还有个卷起来的羊皮纸,上面用炭笔描了几笔,像是坞堡的轮廓,西墙的缺口和粮车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探路的。”韩成功展开羊皮纸,指节捏得发白,“二十个骑兵里,藏了至少两个斥候,专门来画咱们的布防图。慕容骨根本不是要偷袭粮车,是想摸清楚咱们的软肋。”
这时,陈武扛着长戟跑过来,脸上带着笑:“校尉!弟兄们都在晒谷场呢,说要摆庆功宴!苏平坞主都把藏的米酒拿出来了,说是要敬你一杯!”
韩成功却没笑,把羊皮纸递给陈武:“你先看看这个。”
陈武接过羊皮纸,笑容渐渐僵在脸上:“这……这是咱们坞堡的样子!他们怎么画得这么清楚?”
“因为昨晚来的不止是偷袭的骑兵,还有斥候。”韩成功往晒谷场望,苏平的旧部正围着篝火欢呼,有人还把缴获的鲜卑弯刀插在地上当摆设,“让弟兄们别庆功了,先清理战场痕迹,把马蹄印填了,散落的兵器碎片都捡回来,别留下咱们的布防线索。”
陈武愣了愣,随即咬牙道:“好!我这就去说!这群憨货,打赢了就忘了姓啥了!”
韩成功往晒谷场走时,苏平正举着个陶碗,给流民们倒米酒。刘三捧着碗酒,笑得眼睛都眯了:“多亏校尉,咱们总算赢了回胡兵!以前在北边,见着鲜卑人就躲,现在……咱们也能跟他们拼了!”
“刘三,先别喝。”韩成功走过去,把羊皮纸放在他面前,“你看看这个,知道是啥不?”
刘三凑过来,盯着羊皮纸看了半天,摇着头道:“看不懂画的啥,像是……房子?”
“是咱们的坞堡。”韩成功的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欢呼瞬间停了,“昨晚鲜卑人来的不止是骑兵,还有斥候,专门来画咱们的布防图。他们摸清了西墙的缺口在哪,粮车在哪,下次来,就会盯着这些地方打。”
晒谷场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篝火的“噼啪”声。苏平手里的陶碗晃了晃,米酒洒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那……那咋办?他们要是联手东边部落,咱们这点人……”
“慌啥!”陈武走过来,把长戟往地上一戳,“咱们有坞墙,有滚石,还有火油罐!他们来多少,咱们杀多少!”
“杀是要杀,但不能瞎杀。”韩成功指着羊皮纸上的西墙缺口,“他们知道这里是软肋,下次肯定会集中兵力攻这里。林岳,你带边军把西墙的缺口再加固,用石头垒三层,外面糊上掺了麦秸的泥,至少能扛住撞木。”
“得嘞!”林岳应着,转身就去召集边军。
韩成功又转向苏勇:“你带旧部去清理北墙的裂缝,把之前准备的铁钎子钉进去,再埋上尖木刺,防他们从那边挖墙。记住,木刺要斜着埋,露出来半尺就行,太深了白费力气。”
苏勇这次没顶嘴,扛着铁锹就往北墙走,路过刘三身边时,还拍了拍他的肩:“别愣着了,去帮忙搬石头!打赢了不算完,守住了才算!”
刘三赶紧放下酒碗,跟着苏勇跑了。晒谷场的人瞬间散了,只剩下苏平和刘先生还站在原地,盯着那张羊皮纸。
“刘先生,”韩成功捡起羊皮纸,递给刘先生,“你看看这上面的笔法,像哪个部落的?我记得东边鲜卑部落的斥候,画地图喜欢用虚线标路线。”
刘先生推了推草绳眼镜,手指在羊皮纸上摸了摸:“是东边‘段部’的手法。”他指着粮车位置旁的虚线,“段部的人标粮草位置,都喜欢画三道虚线,代表‘重要’。慕容骨连段部都拉来了,看来是铁了心要攻咱们。”
苏平的脸彻底白了,他往怀里掏了掏,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些碎银子:“校尉,要不……咱们再往许昌送封信?求刘将军多派点人来?之前林岳派去的人,还没回信呢。”
“信要送,但不能指望。”韩成功把布包推回去,“许昌边军主力在防南边的胡兵,抽不出人手。咱们能靠的,只有自己,还有磐石坞的苏谦。”他转向刚过来的陈玉,“你再去趟磐石坞,把这张羊皮纸给苏谦看,告诉他慕容骨联了段部,让他也防着点东边的动静。”
陈玉接过羊皮纸,往怀里塞:“我这就去!来回也就一天路程,天黑前准回来。”他刚要走,花如月端着个陶盘过来,里面放着几块麦饼,还有一小罐咸菜。
“带上这个。”花如月把麦饼递给陈玉,“路上吃,别饿着。我还包了点伤药,放在饼下面,万一遇见鲜卑斥候,能应急。”
陈玉接过陶盘,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坞门走。苏明追上去,塞给他个陶哨:“玉哥,这个你拿着!吹三声是咱们人的信号,别跟鲜卑人弄混了。”
韩成功望着陈玉的背影消失在坞门外,心里稍安。他往花如月身边凑了凑,见她手里还拿着个竹简,上面记着昨晚的伤亡和物资损耗:“死了两个流民弟兄,伤了五个,都是被流箭擦到的;火油罐用了十二个,箭用了三十支,还剩五十支;桐油还剩小半瓮,够再做二十个火油罐。”
“伤兵的药够不够?”韩成功问。
“够。”花如月把竹简卷起来,“苏平坞主把地窖里的草药都拿出来了,我熬了伤药,敷上三天就能好。就是……”她顿了顿,声音压得低,“李嫂的孩子昨晚受了惊,今早有点发烧,我让她用艾草煮水给孩子喝了,还在观察。”
韩成功往李嫂住的土屋望,屋门关着,能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哄孩子声。“你多去看看。”他对花如月说,“孩子要是还烧,就把咱们带的那点红糖拿出来,冲点糖水给孩子喝,能退点烧。”
花如月点头,转身往土屋走。韩成功则往铁匠铺去,周铁正带着两个流民学徒熔鲜卑人的甲片,铁水在陶锅里泛着红光,“叮当”的打铁声在坞里回荡。
“校尉!”周铁见韩成功过来,举着块刚打好的箭杆递过去,“你看这箭杆,用鲜卑人的甲片熔的,比咱们以前的结实,箭头淬了火,能穿透三层皮甲!”
韩成功接过箭杆,掂量了掂量,确实比旧箭沉。“好。”他点头,“加快速度,争取今天打够一百支箭,再打十把短刀,给哨塔的弟兄们用。”
“成!”周铁抹了把脸上的汗,“我让学徒们轮流烧火,不歇着,天黑前准能完成!”
中午吃饭时,韩成功没去晒谷场,而是带着块糙饼去了西墙。林岳正带着边军往墙上糊泥,泥里掺了麦秸,糊在石头上牢牢的。见韩成功过来,林岳直起腰,抹了把汗:“校尉,这墙糊完这层,再晾半天,晚上再糊一层,保准结实!”
“嗯。”韩成功咬了口糙饼,饼里掺的谷壳有点剌嗓子,“你派两个人去西北山边探探,看看鲜卑人有没有留下暗哨。昨晚他们退得太急,说不定藏了人在山里,盯着咱们的动静。”
“我已经派了。”林岳笑了笑,“让张二和王三去了,他俩是本地人,熟山路,不会被发现。”
韩成功放下心来,往远处的山影望。风刮得树摇,像是有黑影在晃动,却始终没见人出来。他知道,慕容骨和段部的人肯定在山里等着,等着凑够人手,等着摸清他们的所有软肋,再发动总攻。
下午过半,张二和王三回来了,两人身上都沾着泥,王三的裤腿还被树枝刮破了个大口子。“校尉!”张二喘着气,“山里藏着五个鲜卑斥候,都躲在歪脖子松后面,手里拿着弓箭,盯着咱们坞堡的方向!”
“看清他们的记号没?”韩成功问。
“看清了!”王三抢着说,“有两个是狼头记号,三个是段部的‘段’字记号!他们还在地上画了咱们坞堡的图,跟之前那张羊皮纸差不多!”
韩成功捏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没惊动他们吧?”
“没有!”张二摇头,“我们躲在草里看了半天,他们没发现我们,后来见他们往东边走了,我们才回来的。”
“东边?”韩成功皱起眉,“是去段部的方向?”
“应该是!”王三点头,“那边有条小道,直通段部的部落,以前我放羊时走过。”
韩成功心里一沉。鲜卑斥候往段部走,说明慕容骨和段部的联军快准备好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来攻。他转身往晒谷场走,边走边喊:“陈武!苏勇!都来议事!”
片刻后,陈武、苏勇、苏平、刘先生都聚到了晒谷场。韩成功把张二和王三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道:“慕容骨和段部的联军,最迟明天就会来。咱们得做好准备,西墙是重点,林岳带边军守;北墙让苏勇带旧部守;陈武带流民精壮做预备队,哪里吃紧就往哪里去;苏平坞主,你带着妇女和老弱,负责往墙上递滚石和火油罐;刘先生,你在晒谷场设立个‘信号点’,看见哪里有胡兵攻进来,就举火把示意。”
“那粮车咋办?”苏平急道,“粮车还在东墙根,万一他们攻东墙……”
“东墙结实,他们不会主攻那里。”韩成功摇头,“但也得防着。赵大牛,你带十个人守东墙,别让他们偷袭粮车,遇见小股胡兵,直接用滚石砸!”
“哎!”赵大牛应着,攥紧了手里的镢头。
夕阳西下时,坞里的防御准备得差不多了。西墙的缺口糊上了两层泥,墙上堆满了滚石和火油罐;北墙的裂缝钉上了铁钎子,墙根下埋满了尖木刺;东墙的粮车旁也插了不少火把,赵大牛带着人守在那里,眼睛瞪得溜圆。
韩成功站在西墙上,望着西北山影。风里似乎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很轻,却像敲在人心上。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饰,又摸了摸腰间的刀,刀身冰凉,却让他心里踏实了些。
“校尉,该吃饭了。”花如月提着个陶碗过来,碗里是野菜粥,还卧了个野鸡蛋,“李嫂的孩子不烧了,刚才还来给哨塔的弟兄送了碗水。”
韩成功接过碗,喝了口粥,热乎气顺着喉咙往下走。“都安排好了?”他问。
“嗯。”花如月点头,往远处望,苏明正带着几个孩子在晒谷场练习吹陶哨,哨声“呜呜”的,在夜里传得很远,“孩子们都学会吹信号了,要是遇见胡兵,就吹三声,咱们能听见。”
韩成功笑了笑,往嘴里扒了口粥。他知道,明天的仗不好打,但只要弟兄们齐心,各司其职,就一定能守住太平坞。风刮得更紧了,西墙上的火把晃得人影忽高忽低,远处的狼嚎又响了,却没让任何人退缩。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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