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战后余波与暗探》
天刚蒙蒙亮,太平坞的空气里还飘着焦糊味。韩成功踩着满地的炭灰往前走,靴底沾着凝固的油脂,走一步粘一下。粮车旁的茅草烧黑了一大片,焦黑的草梗蜷曲着,像被揉皱的纸。
“校尉!”赵大牛扛着把断矛跑过来,矛尖上还挂着块鲜卑人的甲片,“清理完了!死了三个鲜卑兵,都拖去后山埋了。两匹伤马……”他挠了挠头,“一匹断了腿,没法救,杀了给弟兄们炖肉;另一匹还能走,拴在马棚里了。”
韩成功点点头,往马棚方向望——苏明正给那匹伤马喂草料,手里拿着个陶碗,小心翼翼地往马嘴里倒温水。“让周铁把那匹死马的皮剥了,做个护膝,给哨塔的弟兄们用。”他顿了顿,“甲片和断矛都送到铁匠铺,熔了打箭杆。”
“哎!”赵大牛应着跑开,路过西墙时,见陈武正带着人用石头垒坞门,昨晚鲜卑骑兵撞得木门裂了道缝,再不加固,下次准撑不住。苏勇也在帮忙,他光着膀子,汗顺着脊梁往下淌,把石头往门后塞时,胳膊上的擦伤裂了口,渗出血珠也没在意。
“歇会儿!”韩成功扔给苏勇一块布巾,“花如月熬了伤药,去擦擦。”
苏勇接过布巾,胡乱擦了擦汗,又往石头上啐了口唾沫:“没事!这点伤算啥?去年跟羯兵打,我胳膊上挨了一刀,比这深多了。”他往马棚那边瞥了眼,“明子那小子,对马倒上心,比对他自己还亲。”
韩成功笑了笑,没接话。他往西北方向的战场痕迹望,马蹄印乱糟糟的,一直延伸到山边,其中几个印子特别深,是负重的样子。他蹲下身,摸了摸马蹄印里的土,还带着点湿气,旁边散落着几根马鬃,黑中带黄,是鲜卑战马特有的毛色。
“不对劲。”韩成功皱起眉,“二十个骑兵,却带了这么多负重,不像是单纯偷袭。”他想起昨晚鲜卑人扔的火把,里面裹着的松脂比寻常偷袭用的多了两倍,“他们是故意想烧粮车,引咱们出来?”
“引咱们出来干啥?”陈武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石头,“他们人少,咱们真出去了,正好收拾他们。”
“怕不是人少。”韩成功站起身,往山影深处望,风刮得树摇,像有黑影在晃,“慕容骨没这么傻,派二十人来送命。说不定……是想探咱们的底,看咱们有多少人手,怎么布防。”
正说着,花如月端着个陶碗过来,碗里是黄绿色的药汁,冒着热气。“给你熬的。”她把碗递过来,“里面放了艾草和蒲公英,治咳嗽的。昨晚你在哨塔上吹了半宿风,嗓子都哑了。”
韩成功接过碗,抿了一口,苦得皱眉头。“给伤员也送点。”他把碗递回去,“特别是苏勇,胳膊上的伤别感染了。”
花如月点头,转身往伤员住的土屋走。路过李嫂门口时,见她正给孩子缝衣裳,孩子怀里抱着那个旧布偶,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马棚的方向。“要去看马吗?”花如月笑着问。
孩子点点头,又赶紧摇头:“娘说,不能给校尉添麻烦。”
“不麻烦。”花如月牵起孩子的手,“我带你去,让明子哥哥给你摘根马鬃编个小绳。”
韩成功望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暖了暖。他往刘先生的土屋走,老头正蹲在门口画地图,竹简上用炭笔描了昨晚鲜卑骑兵的路线,从黑风口过来,绕了个圈,直奔粮车,旁边还画了个“?”。
“刘先生。”韩成功蹲下来,“看出啥了?”
刘先生推了推草绳眼镜,指着竹简上的圈:“他们绕了远路,没走直道。按理说,从黑风口到粮车,走直道更快,可他们偏绕到西墙后面……”他顿了顿,声音压得低,“像是在看咱们的坞墙有多结实。”
韩成功心里一沉。刘先生说得对,鲜卑人根本不是冲着粮车来的,是借着偷袭的由头,查探坞堡的防务,西墙的裂缝、坞门的强度、哨塔的位置,都被他们摸得差不多了。
“得派个人去探探。”韩成功站起身,“去鲜卑部落附近,看看他们有多少人马,是不是在准备更大的动静。”
“我去!”苏明的声音从马棚那边传来,他牵着那匹伤马走过来,马嘴里还嚼着草,“我识路!去年跟我爹去黑风口换粮,见过慕容骨的部落,就在山坳里。”
韩成功犹豫了,苏明才十六岁,虽机灵,却没单独跟鲜卑人打过交道。“不行。”他摇头,“太危险。让王二去,他以前是货郎,走南闯北,会说几句鲜卑话,不容易被识破。”
苏明急了,攥着马缰绳的手都白了:“我不怕!我能躲着他们,就远远看一眼,不会被发现的!”
“听话。”韩成功拍了拍苏明的肩,“你留在坞里,帮着苏勇守西墙,比去探路更重要。”他转向刚过来的陈玉,“你去叫王二,让他扮成乞丐,揣两块麦饼,别带兵器,天亮前必须回来。”
陈玉应着走了。苏平拄着拐杖过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草药,是他藏在地窖里的,以前舍不得用,现在全拿出来了。“给伤员用。”他把布包递给韩成功,“这是止血的,敷在伤口上管用。”
韩成功接过布包,里面的草药还带着点土味,却透着股心意。“多谢苏坞主。”他往铁匠铺望,周铁已经开始熔鲜卑人的甲片了,铁匠铺里“叮当”的打铁声,比啥都让人踏实。
上午过半,王二回来了。他裤腿上沾着泥,脸上抹得黑乎乎的,像刚从煤窑里出来。“校尉!”他喘着气,从怀里掏出块兽皮,“慕容骨的部落里,至少有百十个骑兵!马棚里还拴着新的战马,像是刚从别处调来的。”
韩成功展开兽皮,上面绣着个狼头,跟昨晚鲜卑兵甲胄上的一样。“还有啥?”他问。
“他们在磨兵器!”王二咽了口唾沫,“我躲在山坳里看,十几个铁匠在打箭杆,还有人在做撞木,比咱们坞门的还粗!”他顿了顿,声音发颤,“我还听见慕容骨骂娘,说‘下次要把太平坞烧个精光’。”
韩成功捏着兽皮的手紧了紧,兽皮上的狼头硌得手心发疼。“知道了。”他沉声道,“你先去歇会儿,给你留了热粥。”
王二走后,韩成功召集林岳、陈武、陈玉、苏平议事。晒谷场的地上摊着刘先生画的地图,竹简上歪歪扭扭画着慕容骨的部落位置,旁边写着“百骑”“撞木”“新马”几个字。
“慕容骨要动真格的了。”韩成功指着地图,“百十个骑兵,加上撞木和新马,下次来,就是强攻。”
林岳攥紧了拳头:“咱们的箭够不够?昨天扔了不少火油罐,剩下的不多了。”
“让周铁加快速度,把鲜卑人的甲片和断矛都熔了,打箭杆和短刀。”韩成功转向苏平,“坞里还有多少油脂?火油罐得再做几十个。”
苏平皱着眉想了想:“以前榨的桐油还有半瓮,藏在灶台下。再让妇女们去坡地割些艾草,晒干了掺在油脂里,烧得更旺。”
“我带些人去山里砍木头,做些滚石。”陈武拍了拍腿,“西墙和北墙的墙头上,都堆上滚石,他们一靠近就往下扔!”
“还有哨塔。”陈玉补充道,“昨晚的铜铃不够响,让周铁再打两个,挂在东墙和北墙的哨塔上,相互能听见。”
韩成功点头,往窗外望,花如月正带着妇女们熬制伤药,苏明帮着劈柴,苏勇则在教流民们如何用长戟突刺,动作虽糙,却认真。坞里的气氛虽紧张,却透着股拧成一股绳的劲。
“还有件事。”韩成功的声音压得低,“王二说,慕容骨的部落里有新的战马,像是从别处调来的。说不定……他联系了其他鲜卑部落,想联手攻坞。”
苏平的脸瞬间白了:“联手?那咱们这点人……”
“别怕。”韩成功拍了拍苏平的肩,“咱们有坞堡,有粮,有弟兄们。只要咱们守得紧,他们攻不进来。”他转向陈玉,“你再去趟磐石坞,给苏谦送封信,说慕容骨可能联手其他部落,让他也早做准备。咱们若是守不住,磐石坞也难独善其身。”
陈玉应着要走,苏明跑过来,手里拿着个陶哨:“玉哥!带上这个!路上遇见鲜卑人,就吹这个,能吓走野狗。”
陈玉接过陶哨,摸了摸苏明的头:“放心,我不会有事。”
中午吃饭时,伙房飘着肉香,那匹断腿的鲜卑战马炖好了,肉虽然糙,却管饱。韩成功端着碗肉,蹲在西墙根下吃,见苏勇正给流民们演示如何用石头垒坞门:“得把石头垒得错开,像砌墙似的,这样才结实。”流民们听得认真,手里的石头摆得整整齐齐。
“校尉!”周铁拿着把刚打好的短刀跑过来,刀身泛着青黑,是用鲜卑人的甲片熔的,“你试试!比咱们以前的刀锋利多了!”
韩成功接过短刀,往旁边的石头上砍了一下,“噗”的一声,石头裂开道缝。“好刀!”他把刀递给苏勇,“给你用,守西墙时能用上。”
苏勇接过刀,攥在手里舍不得放,嘴角咧开个笑,又赶紧绷住,怕被人看见。
下午,坞里的准备更紧了。赵大牛带着流民去山里砍木头,陈玉去了磐石坞,林岳教边军在墙根下挖浅壕,里面埋上尖木刺。花如月则带着妇女们做火油罐,把桐油倒进陶罐里,塞上布条,一个个摆在墙根下,像排小炮。
韩成功巡坞时,见李嫂正带着孩子给哨塔的弟兄们送水,孩子手里拿着个布偶,塞给王二麻子:“给你玩,夜里守哨不害怕。”
王二麻子接过布偶,笑得合不拢嘴,把布偶挂在哨塔的横梁上。“放心!有这玩意儿陪着,啥坏人都不怕!”
韩成功望着这一幕,心里踏实了些。他往西北山影望,夕阳把云彩染得通红,像血。慕容骨的骑兵说不定正在山坳里磨兵器,撞木也快做好了,下次来,就是一场恶战。但只要弟兄们齐心,坞堡够结实,粮车够安全,就不怕他们。
傍晚时分,陈玉从磐石坞回来了,身后跟着苏谦的儿子苏明,不是太平坞的苏明,是磐石坞的苏安,比苏明大两岁,手里扛着个布包,里面是十石粮和二十支箭。
“我爹说,”苏安喘着气,“慕容骨确实联系了东边的鲜卑部落,怕是过几日就要来攻。他让我带些粮和箭来,还说……若是太平坞撑不住,就往磐石坞退,咱们联手守。”
韩成功接过箭,箭杆是新打的,箭尖磨得锋利。“替我谢苏坞主。”他拍了拍苏安的肩,“今晚就在坞里歇,明天再回去。”
苏安点头,跟着苏明去马棚看那匹伤马。韩成功望着他们的背影,又往西北山影望,风刮得更紧了,树影摇晃得厉害,像有无数骑兵在奔来。他攥紧了手里的刀,刀身冰凉,却让人心安。
这一夜,太平坞的篝火比往常更旺,哨塔上的铜铃时不时响一声,提醒着守夜的弟兄们别睡沉。韩成功蹲在篝火旁,望着跳动的火苗,心里清楚,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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