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哨塔夜警》
日头刚沉下去,太平坞的炊烟就散了。韩成功蹲在铁匠铺门口,看着周铁把最后一只铜铃砸成型,铜片是熔的羯兵旧甲,边缘还带着点锈,却被敲得锃亮,摇一下"当——"的声能传半里地。
"成了。"周铁把铜铃递给韩成功,手心里沾着铜屑,"校尉你试试,声够不够响?"
韩成功接过铃,往哨塔方向摇了摇。西北哨塔上的王二麻子听见了,探出头喊:"校尉!响得很!比敲铜锣清楚!"
"那就好。"韩成功把铜铃分给三个哨塔的哨卒,每个铃上系了根长绳,"夜里遇着动静,先摇铃,再点火把。记住,一下警,两下集合,三下火攻,别摇错了。"
王二麻子把铜铃挂在哨塔木梁上,绳头攥在手里,像抓着根救命稻草。"校尉放心!"他拍着胸脯,"去年羯兵来,我就是第一个喊的,眼睛亮得很!"
韩成功没笑,往他手里塞了块干姜:"夜里风大,含着,暖身子。"又教他"看篝火影",哨塔下埋了堆干柴,点着了,远处有动静,火光会晃,"要是见着火影歪得厉害,不用等看清,先摇铃。"
安排完哨塔,天已经黑透了。花如月提着个陶灯过来,灯芯是棉线做的,亮得很。"林岳说西墙的草棚搭好了,让你去看看。"她往韩成功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刚缝好的护腕,"夜里守哨冷,让弟兄们戴上。"
韩成功摸了摸护腕,粗布缝的,里面絮了茅草,软乎乎的。"你也早点歇。"他往西墙走,花如月跟在后面,陶灯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拧在一起的黑绳。
西墙的草棚搭得结实,能容下两个人躺。苏勇正蹲在棚里擦矛,矛尖是新淬的火,发着冷光。"校尉。"他见韩成功进来,赶紧站起来,手还攥着矛杆,"这草棚......比我家的炕还暖和。"
"暖和就好。"韩成功往棚外看,墙根埋的尖木刺在月光下泛着白,"夜里多盯着点北边,陈玉说鲜卑斥候往黑风口去了,保不准会来探路。"
苏勇点头,往嘴里塞了块麦饼,是花如月刚给的,还热乎。"我跟李老栓轮班,他后半夜,我前半夜,错不了。"
韩成功刚离开西墙,就见林岳带着边军在坞外挖浅壕。土是新翻的,带着潮气,壕沟不深,却够绊马腿。"挖完这道,再在东墙也挖一道。"林岳抹了把汗,"鲜卑骑兵要是冲过来,先让他们摔一跤!"
"不用全挖。"韩成功拦住他,"留着人手守哨塔,壕沟白天再挖。夜里黑,别伤了自己人。"他往北边望,山影黑沉沉的,风刮得树摇,像有黑影在晃。
回到土屋时,花如月已经煮好了粥。粥里掺了点粟米,是地窖里新拿的,比野菜粥稠。"苏平让他媳妇送了点腌菜过来。"花如月往韩成功碗里夹了一筷子,"咸淡正好,配粥吃顶饿。"
韩成功喝着粥,耳朵却没闲着——能听见哨塔上的铜铃偶尔响一下,是哨卒在试铃;还能听见远处狼嚎,呜呜的,比风声还瘆人。"你说......鲜卑人今晚会不会来?"他突然问。
花如月往灶里添了块柴,火光映得她侧脸发红:"来就来。你都安排好了,怕啥?"她往炕洞里摸,摸出个陶罐,里面是油,"火油罐都准备好了,就放在各墙根,一拿就着。"
韩成功没说话,把最后一口粥喝了。他想起穿越前开夜车的日子,也是这样盯着前方的灯,生怕漏了啥动静。只是那时怕的是闯红灯的车,现在怕的是摸过来的胡骑。
约莫三更天,韩成功被铜铃声惊醒了,"当!当!当!"一下接一下,是警报!
他抓起刀就往外冲,花如月也跟着起来,手里还攥着陶灯。坞内已经亮起来了,各墙根的火把都点着了,像串烧红的珠子。"咋了?"林岳提着长戟跑过来,甲胄"哐当"响。
"西北哨塔!"韩成功往那边指,王二麻子还在摇铃,哨塔上的火把晃得厉害,"去看看!"
刚跑到西北墙,就见墙外影影绰绰有马影,二十多匹,正往粮车方向摸!"是鲜卑人!"王二麻子在哨塔上喊,"想放火烧粮!"
韩成功往粮车望,粮车就停在东墙下,离坞门不远,车上盖着茅草,一点就着。"陈武!"他喊了声。
陈武带着十人手执长戟从东墙跑过来,腰上还别着短刀:"校尉!咋打?"
"守坞门!"韩成功往墙上爬,"他们要撞门,先扔石头砸!等靠近了,扔火油罐!"
鲜卑骑兵见坞内亮了,也不藏了,催马往坞门冲。领头的汉子举着刀喊:"烧了粮车!让汉人没饭吃!"马蹄声"哒哒"响,像擂鼓,震得坞墙都在抖。
"扔石头!"韩成功喊。墙头上的弟兄们举起石头往下砸,鲜卑骑兵纷纷躲闪,却没停,坞门是木门,年久失修,经不起撞。
"咚!"马队撞在门上,木门晃了晃,裂开道缝。陈武带人顶在门后,长戟尖从缝里捅出去,刺倒个骑兵,血顺着门缝往下淌。
"火油罐!"韩成功从墙根抄起个陶罐,里面装的是桐油,塞着布条,花如月下午刚熬好的。他点燃布条,往马群里扔。
"轰!"陶罐砸在地上,油溅开来,火一下就烧起来。鲜卑的马受惊了,乱蹦乱跳,把骑兵掀下来好几个。后面的骑兵想退,却被前面的马挡住,挤成一团。
"再扔!"韩成功喊。弟兄们把火油罐往墙外扔,火光映得夜空通红,像着了火的晚霞。鲜卑骑兵骂着退,有个没来得及跑的,被石头砸中了头,"咚"地摔在地上,不动了。
王二麻子在哨塔上看得清楚,指着远处喊:"校尉!他们跑了!往东北去了!"
韩成功没追,往墙外望,地上留着三具尸体,还有几支掉在地上的箭,是鲜卑人的雕翎箭。他让陈武去捡箭,自己从墙上跳下来,脚刚落地,就见苏平提着灯跑过来,脸白得像纸:"没事吧?没烧着粮车吧?"
"没事。"韩成功拍了拍他的肩,"粮车好好的。就是鲜卑人来了二十多骑,想放火烧粮,被打退了。"
苏平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手里的灯差点掉了。"吓死我了......"他抹了把汗,"去年羯兵就是烧了粮车,咱们才差点饿死......"
花如月走过来,往韩成功手里递了块布,让他擦脸上的灰。"林岳已经带人去追了。"她轻声道,"你让他别追太远,夜里看不清,怕有埋伏。"
韩成功刚要喊,林岳就回来了,手里攥着个鲜卑人的皮帽:"没追上!跑太快了!不过捡了个这,上面有狼头记号,是慕容部的。"
韩成功捏着皮帽,上面还沾着马汗味。"慕容骨的人。"他沉声道,"二十人敢直撞坞门,不是来抢粮的,是来试探的。"他往东北望,风里似乎还能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远,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王二麻子从哨塔上下来,手里还攥着铜铃:"校尉,我就说我眼睛亮吧!那火光刚晃,我就摇铃了!"
"做得好。"韩成功往他手里塞了块麦饼,"再守半个时辰,让李老栓来换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王二麻子啃着饼,乐滋滋地往哨塔走。苏勇也过来了,肩上扛着矛,袄子敞开着,汗顺着脖子往下淌:"校尉,西墙没动静。我就说鲜卑人不敢来西边,风大,藏不住人。"
韩成功没接话,蹲在地上看鲜卑人的尸体,穿着皮甲,腰上挂着把短刀,刀鞘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慕容"。他突然想起刘先生画的地图,东北方向画着个狼头,旁边写着"鲜卑聚居地"。
"林岳。"他站起来,声音沉得很,"明天让弟兄们把壕沟挖完,再在坞外埋些绊马索。慕容骨吃了亏,肯定会再来,下次就不是二十人了。"
林岳点头,往手里啐了口唾沫:"来多少杀多少!咱们有火油罐,有铜铃,怕啥?"
韩成功没笑。他往粮车方向望,火把的光映在粮袋上,像铺了层金。花如月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陶土做的,装着热水,热得烫手。
"回去歇吧。"她轻声道,"剩下的事让弟兄们收拾。"
韩成功点点头,跟着她往土屋走。坞内的火把还亮着,弟兄们在收拾战场,有人在抬尸体,有人在捡箭,有人在补坞门的裂缝,动静不大,却透着股踏实的劲。
回到土屋,花如月帮他脱了甲胄,甲片上沾着灰,还有几滴鲜卑人的血。"洗把脸吧。"她端来盆热水,水里放了点皂角,"洗干净了,睡个安稳觉。"
韩成功洗脸时,听见外面的铜铃又响了一下,是哨卒在换岗。他望着盆里的水,水面晃着他的影子,陌生又熟悉。穿越到这乱世快一年了,从黑石坞到太平坞,打了多少仗,见了多少死人,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得守住这坞堡,守住坡地的粟米种子,守住身边这些想活下去的人。
躺在床上时,花如月已经睡着了,呼吸很轻。韩成功摸了摸身边的刀,刀鞘是新换的,是周铁用桦木做的,结实。窗外的风还在刮,哨塔上的铜铃偶尔响一下,像在说,别怕,有我呢。
他闭上眼睛,却没睡着。脑子里全是鲜卑人的马蹄声,慕容骨的狼头记号,还有坞外那些没挖完的壕沟。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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