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边军汇合》

谷里的火渐渐熄了，只剩下焦黑的木柴还在冒烟，呛得人嗓子发痒。韩成功踩着滚烫的灰烬往前走，靴底烙得发疼，石擒虎那狗东西果然跑了。方才陈玉带人堵谷后窄路，只抓到几个断后的羯兵，为首的被陈武一拳砸断了牙，吐着血沫喊："将军......将军往北边山地跑了！带了十几个亲卫！"

"北边山地？"韩成功蹲下身，指腹蹭过地上的马蹄印，印子深，是负重跑的样子，石擒虎怕是伤得不轻。他抬头往山影里望，风卷着残烟往那边飘，像条扯不断的黑绳。"陈武，别追了。"

陈武正拧着个羯兵的胳膊逼问，闻言回头啐了口："就这么放他走？这狗羯子欠咱们多少人命！"

"走不了远。"陈玉从谷后绕回来，甲胄上沾着草屑，手里拎着个铜酒壶，是石擒虎落下的，壶身上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石"字。"那窄路只能过两人，他亲卫断后时被咱们射倒四个，剩下的护不住他。再说......"他往南边瞥了瞥，"边军该到了，犯不着跟残兵耗。"

韩成功接过酒壶掂量了下，空的。他随手扔给苏明："拿着玩。"少年赶紧接住，壶身烫得他龇牙，却宝贝似的往怀里揣，这是石擒虎的东西，砸过多少汉人的脑袋，如今落在自己手里，比什么都解气。

日头偏西时，南边的土路上终于扬起烟尘。赵大牛先看见的，扯着嗓子喊："是边军！好多人！"

众人都直起了腰，三百来号人，甲胄齐整，扛着长戟列成队，走得稳稳的。领头的是个高个校尉，老远就勒住马，往这边望了望，翻身下马时甲胄"哐当"响："可是韩校尉？我叫林岳，奉刘将军令来援！"

韩成功赶紧迎上去。林岳递过来块竹牌，上面刻着"许昌刘"三个字，墨迹还新。"盼你们好久了。"韩成功攥着竹牌笑，眼角瞥见边军队伍里有几辆粮车，心里踏实了大半，有粮就好，太平坞怕是早断粮了。

林岳往谷里焦黑的羯兵尸体望了望，眉头挑了挑："刚打完？石擒虎的人？"

"嗯。让他跑了，带了十几个残兵。"陈武在旁边插了句，语气还带着气。

林岳倒没在意，拍了拍韩成功的胳膊："跑就跑吧。这狗东西滑得很，去年在孟津劫粮，被咱们追了三日也没抓到。刘将军说了，你们先去太平坞扎营，我们随后就到......"他突然顿住，往韩成功身后的流民望了望，又看了看花如月带着的妇女孩子，"这些......都是要去守坞的？"

花如月正好走过来，听见这话，手里的药箱往怀里紧了紧："军爷是嫌我们累赘？"她声音不高，却没退后半步，方才清理战场时，她刚给三个被流矢擦伤的孩子换了药，布巾上还沾着血。

林岳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他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过去，"刘将军特意让带的，给孩子的。"包里是几块麦芽糖，用麻纸包着，还带着点甜味。"太平坞苦，孩子们怕是熬不住。"

苏明眼尖，看见糖块咽了口唾沫，又赶紧低下头，方才林岳看流民的眼神，他瞧见了，虽没恶意，却也带着点生疏。

"多谢林军爷。"韩成功接过布包塞给花如月，转头对众人道，"收拾收拾，连夜赶路。林军爷，你们熟悉路，前头带路？"

林岳应得干脆："成！我派十人在前头探路，山里说不定还有石擒虎的散兵。"他翻身上马时又回头，"对了，刘将军让带句话，太平坞那地方，去年冬天塌了半边坞墙，你们去了先修墙，粮草我们按月送，不用愁。"

这话一出，流民里几个老的都松了口气。韩成功心里却琢磨，刘牢之倒是把底细都交了，是信得过，还是怕自己守不住？他没多问，只让陈玉清点俘虏，挑了两个看着老实的解绑，其余的捆结实了跟在队尾。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月亮爬上来了，照着山路泛着白。花如月牵着个小姑娘的手，那孩子叫春丫，爹娘被羯兵杀了，一路都没哭，这会儿却盯着林岳队伍里的粮车直看。"饿了？"花如月摸了摸她的头，从怀里掏出块麦饼，是磐石坞带的，硬得硌牙，她用手掰了掰，泡在自己的水囊里软了软才递过去。

"花姐姐，太平坞......有麦子吗？"春丫小口啃着饼，含糊地问。

"有。"花如月往山那边望，林岳的火把在前面晃，像串星星。"咱们去了就种麦子，等熟了给你做麦饭吃，放糖的。"

春丫似懂非懂地点头，把饼渣都舔干净了。

后半夜过一处山坳时，前头探路的边军突然停了。林岳勒住马低喝："怎么了？"

探路的士兵跑回来，手里拎着个破头盔："军爷，前面树上挂着这个！还有......还有血迹！"

韩成功翻身下马，摸了摸头盔内侧，是羯兵的，内衬沾着干了的血，还带着股膻味。他往路边草丛里看，发现几株被踩倒的艾草，断口还新鲜。"是石擒虎的人。"他对林岳道，"没走远，怕是在等咱们过去好偷袭。"

林岳眼神一沉，拔刀出鞘："边军列阵！弩箭上弦！"

"别。"韩成功按住他的刀，往山坳深处指，"那地方有片矮树丛，正好设伏。咱们假装没发现，走快点，等他们出来......"他对陈武使了个眼色，"你带二十人绕到树丛后，听我信号就动手。"

陈武咧嘴笑了，捏着长戟猫着腰往山后钻。苏明想跟，被韩成功按住："你跟着花姐姐，看好俘虏。"少年攥着石擒虎的铜酒壶，指节发白，却还是点了点头。

队伍继续往前走，脚步故意放乱，像是累得没力气。快到矮树丛时，韩成功突然低喊："动手！"

话音刚落，树丛里果然窜出十几个羯兵，举着刀往粮车扑，是石擒虎留下断后的残兵，想抢点粮草跑路。可他们刚冲出来，陈武就带着人从后面杀了出来，长戟一扫就挑翻两个。林岳的边军也不含糊，弩箭"嗖嗖"射过去，没片刻就把羯兵围在了中间。

"降不降？"林岳用刀指着个带头的羯兵，那家伙胳膊中了箭，正抱着伤口哼。

羯兵瞪着眼，突然往韩成功冲，手里还攥着块石头。苏明看得真切，想都没想就把铜酒壶砸了过去！壶砸在羯兵后脑勺上，"哐当"一声裂了，羯兵晃了晃，被陈武一脚踹翻在地。

"好小子！"陈武拍了拍苏明的肩，疼得少年龇牙。韩成功却皱了眉，刚才那羯兵冲过来时，眼神不对，不像是要拼命，倒像是......想传递什么？他蹲下身，掰开羯兵的手，掌心里攥着块小布条，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了个圈，圈里点了个点。

"这是啥？"陈武凑过来看。

韩成功没说话，把布条往怀里塞。花如月蹲过来，轻声道："像是记号。石擒虎怕咱们追，留记号让后续的人......"

"后续的人？"林岳脸色变了，"他还有人？"

"不好说。"韩成功站起身，往北边山地望，"不管有没有，先去太平坞。到了坞堡就安全了。"他踹了踹地上的羯兵，"把这几个捆紧了，带回坞堡再审。"

天快亮时，队伍终于望见了太平坞的轮廓。坞堡靠着山根，墙是土夯的，果然塌了半边，黑黢黢的像块破疤。林岳指着坞门方向笑："看，苏坞主派来的人在等呢！"

韩成功眯眼一看，坞门外站着个老汉，拄着拐杖，旁边还拴着头瘦驴。等走近了才认出，是太平坞的老管家，之前去磐石坞送过粮的。"韩校尉！可算来了！"老管家抹着眼泪，拐杖都快攥断了，"坞主......坞主被石擒虎绑在山后岩洞了！就留两个羯兵看着，说......说等您来了就撕票！"

韩成功心里一沉，难怪那羯兵要递布条，是想指岩洞的位置？他赶紧问："岩洞在哪？离这儿远不远？"

"不远！往西北走三里，有片歪脖子松，洞就在松树下！"老管家急得直跺脚，"石擒虎跑前放了话，说您若敢去救，他就......就烧了洞外的柴草！"

林岳立刻道："我带五十人去！趁天亮前摸过去，保准救回坞主！"

"别。"韩成功按住他，指腹在怀里的布条上蹭了蹭，"石擒虎狡猾，说不定在岩洞外设了伏。咱们刚到，先扎营修墙，让弟兄们歇口气。"他转向陈玉，"你带十人去歪脖子松附近探探，别靠太近，看清楚有没有伏兵。"又对林岳道，"边军兄弟辛苦，先去坞堡里清理下，找几间完好的土屋安置伤员和孩子。"

林岳虽急，却也知道韩成功说得在理，点头应了。花如月已经带着妇女往坞堡走，路过塌了的墙时停了停，对韩成功道："我让她们先烧些热水，煮点粥。不管怎样，得先垫垫肚子。"

韩成功望着坞堡上空盘旋的乌鸦，心里那点悬着的石头落了地，总算到了。虽还有石擒虎的威胁，虽坞堡破破烂烂，但身边有陈武陈玉，有林岳的边军，还有花如月带着的这些要活下去的人，总能守住。

苏明捡着地上的铜酒壶碎片，想拼起来，却怎么也对不上。韩成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别捡了。等守住坞堡，我让铁匠给你打个新的，比这个结实。"

少年抬起头，眼里亮闪闪的："真的？"

"真的。"韩成功望着西北山影，那里藏着被绑的坞主，藏着石擒虎的阴谋，或许还藏着往后日子的指望。他攥了攥拳，掌心的布条硌得发疼，却也生出股劲，太平坞，这次说什么也得守住。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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