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途遇边军》

风卷着枯草打在牛车上，发出"沙沙"的响。韩成功勒住马，往西边山坳望了望，陈玉带的人已经走了两个时辰，按说该到太平坞了，却连个信使都没派回来。他捏了捏怀里的木牌，"太平坞"三个字被体温焐得发暖，边缘的木刺却硌得掌心发疼。

"校尉，要不我去看看？"陈武催马凑过来，甲胄上还沾着早上断后时蹭的泥。他昨夜没睡好，眼下泛着青，却攥着长戟的手没松过劲，"那山坳里岔路多，别是陈玉他们迷了道。"

韩成功还没应声，苏明突然指着前头喊："有人！是......是坞堡的人！"

众人抬头望去，土路上跑过来个少年，也就十三四岁，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划了道血口子，沾着泥。他跑到近前，扶着膝盖喘气，半天说不出话，只往怀里掏东西，掏出来个布团，里面裹着半块啃过的麦饼，饼上压着片竹简。

"是......是陈将军让我送的信！"少年的声音发哑，像是喊了一路，"他说坞堡......坞堡没被烧！就是......就是羯兵在坞外留了哨，他不敢贸然进，在山后等着呢！"

韩成功展开竹简，陈玉的字歪歪扭扭，却写得急："坞外有羯兵二十余，守着东路口。坞内静，似无人。暂伏山后，待令。"

"没人？"花如月皱了眉，往少年身边凑了凑，伸手想帮他擦脸上的泥，"你是太平坞的？坞里的人呢？都躲起来了？"

少年点头又摇头，咬着麦饼含糊道："羯兵绑走坞主时，让......让剩下的人去山里采柴，说是......说是采不够就杀坞主。大家......大家不敢不去，就......就都进山了。"他说着抹了把脸，不知是汗还是泪，"我躲在柴房的草堆里，才没被带走。陈将军找到我时，我正......正啃这饼呢。"

韩成功心里松了半口气，还好，人没被屠尽。他把竹简递给陈武，"陈玉做得对，没冒进。羯兵留哨，就是想引咱们往里闯，好在坞堡里设伏。"他往山坳的方向瞥了瞥，风里隐约有羯兵的吆喝声，断断续续的，"那二十个哨兵，得先清了。"

"我去！"陈武立马接话，手已经按在马缰上，"带十人绕到山后，跟陈玉汇合，前后夹击，保管干净利落！"

"别。"韩成功按住他的胳膊，指尖在他甲胄的划痕上顿了顿，那是前日孟津救火时被落木划的，还没来得及修，"羯兵的哨兵是幌子，石擒虎不定在哪盯着呢。你去清哨，他若带兵从侧面包过来，咱们的老弱妇孺怎么办？"

陈武抿了抿嘴，没再争，他知道韩成功说得对，只是憋着股劲没处使，伸手拍了拍那少年的肩，把自己兜里的干姜塞给他："嚼着，暖。"

日头爬到头顶时，突然刮起阵西风，卷着股尘土往东边去。韩成功眯着眼望了望，突然勒马："停！"

众人都愣了，前头的土路上，慢悠悠走来队骑兵，约莫二十人，甲胄是边军的样式，却没举旗。领头的汉子勒住马，往这边望了望，突然笑了："是韩校尉吧？我是许昌来的，姓周，叫周武。"

韩成功心里一动，边军？他派陈玉去太平坞时，没说会遇着边军啊。他催马往前两步，拱手道："周军爷。不知......不知你们来这做什么？"

周武翻身下马，往韩成功手里塞了个令牌，铜的，刻着"刘"字。"刘将军怕你们路上遇着事，先派我们来接应。"他往韩成功身后望了望，目光扫过牛车和老弱，眉头皱了皱，却没说啥，"三百援军已经出许昌了，比我们晚半日，该......该明日就能到太平坞外。"

陈武在旁边低哼了声，早不派晚不派，偏这时候来？他往周武的骑兵身后望，见他们的马都喘着气，鞍鞯上沾着泥，不像是从容来接应的，倒像是......急着赶路追上来的。

韩成功捏着令牌，指尖蹭过上面的铜锈，是真的，边军的令牌他见过。可心里那点疑影没散："多谢周军爷。只是......我们正准备去清羯兵的哨，军爷要不要......"

"不用不用。"周武摆手，笑得有些勉强，"我们就二十人，帮不上忙。刘将军说了，让我们跟着校尉走，听校尉调遣。你们清哨，我们......我们帮着看孩子妇女就行。"

花如月突然开口，声音软却清楚："周军爷路上没遇着羯兵？刚才还听见山坳里有吆喝声呢。"她手里正给那少年包扎腿上的口子，麻线缠得匀，眼睛却盯着周武的靴底，那靴底沾着的草籽，是许昌城外没有的，倒像是......孟津那边的。

周武的脸僵了僵，赶紧道："没遇着。羯兵胆子小，见着边军就跑。"他往后退了退，往山坳的方向望了望，"要不......要不先让妇女孩子跟我们去山后的破庙里等着？那里背风，也安全。"

韩成功没接话，只对陈武使了个眼色。陈武心领神会，突然喊："哎哟！我这马好像崴了脚！"说着翻身下马，蹲在马腿边摆弄，实则往周武的骑兵那边挪了挪——他看见最边上那个骑兵的箭囊里，插着支羯兵用的短箭，箭杆上还刻着"石"字。

"周军爷是从许昌直接来的？"韩成功慢悠悠地问，手却悄悄按在了腰间的弩上，"我前几日在孟津遇着刘将军的亲兵，说......说许昌城门口查得严，边军不许随便出城呢。"

周武的脸彻底白了，往后退了半步，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校、校尉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我们是奉了令的！"

"没什么意思。"韩成功的声音冷了，"就是想问问，你们是刘将军派来的，还是......石擒虎派来的？"

这话一出，周武的骑兵瞬间拔刀，却没往前冲，只围成个圈，把周武护在中间。周武咬着牙喊："韩成功！你别不识好歹！我们......"

"别喊。"陈玉的声音突然从山坳那边传来。众人回头一看，羯兵都被捆着，嘴里塞着布。陈玉往地上一推，那两个羯兵"咚"地跪下，其中一个戴的头盔，跟周武骑兵里几个人戴的一模一样。

周武的脸"唰"地没了血色，腿一软差点跪下。陈武上前一脚踹在他膝弯，骂道："狗东西！果然是羯兵细作！说！石擒虎在哪？！"

"在、在山后谷里......"周武抖着嗓子说，"带了一百多人......说、说等你们进了坞堡就放火......让我们假装援军，把你们的老弱骗到破庙......好、好一锅端......"

韩成功闭了闭眼，果然是石擒虎的计。他睁开眼时，目光冷得像冰："陈武，把他们捆了，嘴堵上。陈玉，你带二十人，还是按原计划去清哨，动作快点！"他转向那少年，"你知道山后谷的路吗？"

少年点头，眼里没了惧色，反倒亮得很："知道！那里有个窄口，只能过两个人！我爹以前带我去采过蘑菇！"

"好。"韩成功拍了拍他的头，"你带路，我们去堵石擒虎！"

陈武在旁边急道："校尉！就咱们这点人？万一......"

"没万一。"韩成功打断他，指了指周武的骑兵，"他们的马是好马。你带十人骑他们的马，从谷口左边绕过去，把柴草堆在谷口，等我信号就放火。石擒虎的人在谷里，火一烧，他们跑不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记得留个活口，问问坞主被关在哪。"

陈武咧嘴笑了，踹了周武一脚："算这狗东西还有点用！"

花如月把药箱往陈玉手里塞："带些止血的药。小心点。"又转头对韩成功说，"我带妇女孩子去山后的破庙，真的破庙，我知道在哪。你们......你们也小心。"她伸手替韩成功理了理甲胄的带子，指尖在他胸口顿了顿，没再说啥，转身牵着那少年的手，往山后走了。

韩成功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才翻身上马。陈武已经带着人牵了周武的马，正往谷口绕。陈玉押着捆好的细作，对韩成功道："校尉，哨兵那边我让人留了记号，清完就去谷口汇合。"

"去吧。"韩成功催马往山后谷走，风里的羯兵吆喝声越来越近了。他捏了捏怀里的木牌，"太平坞"三个字硌得掌心发疼，却也让心里那点疑影彻底散了，管他什么投名状，管他什么王参军，今日先把石擒虎打疼了再说。

快到谷口时，苏明突然从旁边的矮树丛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块石头，小脸绷得紧："校尉！我、我也去！我能扔石头砸羯兵！"

韩成功勒住马，看着他手背的烫伤还红着，却攥着石头不肯放。他想起自己穿越前的儿子，也是这么个年纪，总爱跟着跑。心里软了软，却摇了摇头："你去帮花姐姐。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需要人搭手。"

苏明咬了咬唇，没再争，转身往山后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喊："校尉！你们要赢啊！"

韩成功笑了笑，催马进了谷口。谷里果然飘着羯兵的膻味，还能听见石擒虎的吼声，正骂着手下"没用"。他往左右望了望，谷壁陡峭，长满了枯草，正是放火的好地方。

陈武已经带着人在谷口左边堆好了柴草，见韩成功来了，往谷里指了指："石擒虎那狗东西就在谷中间！还在喝酒呢！"

韩成功点头，从箭囊里抽出支火箭，蘸了蘸随身携带的火油。风正好往谷里吹，火一点，就能顺着枯草烧进去。他望着谷里模糊的人影，突然想起孟津哨卡那把火，也是这样，烧得羯兵嗷嗷叫。只是那时是救火，今日是放火，倒也有趣。

"点火！"他低喝一声，将火箭往柴草堆里一扔。

"轰"的一声，火舌瞬间舔上枯草，顺着风往谷里窜。谷里的羯兵顿时乱了，喊着"着火了"往谷口冲。石擒虎的吼声混着浓烟传来："慌什么！杀出去！"

韩成功勒马退到谷口外，陈玉带着清完哨的人也到了，手里还提着几个血淋淋的首级，是羯兵的哨。"校尉！都清干净了！"

"守住谷口！"韩成功喊了声，弩箭上弦，瞄准第一个冲出来的羯兵。

火越烧越旺，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羯兵在谷里挤成一团，被火燎得嗷嗷叫。石擒虎果然凶悍，举着锤砸开前面的人，硬是往谷口冲，锤风扫得火星子乱飞。

"小心！"陈武从旁边冲过来，长戟往石擒虎的锤上一架，"当"的一声，震得两人都往后退了退。石擒虎看清是陈武，怒吼道："又是你！"

韩成功一箭射过去，弩箭擦着石擒虎的耳际飞过，钉在后面的谷壁上。石擒虎吓了一跳，不敢再往前冲，转身往谷里退，火已经烧到他脚边了，再不退就得被烧死。

"追不追？"陈武喊着问，手里的戟还在抖。

韩成功望着谷里的火，摇了摇头："不追。烧得差不多了，让他跑吧。"他知道石擒虎跑不远，谷后还有条窄路，周武刚才说了，只能过两个人，陈玉已经带人去堵了，就算抓不到石擒虎，也能让他脱层皮。

他更关心的是坞主，得赶紧问问活口，坞主被关在哪。还有明日要来的三百边军......希望是真的援军才好。

风里的烟渐渐淡了，火还在烧，却没刚才猛了。韩成功勒马往太平坞的方向望，夕阳正往山后沉，把天染得通红。他捏了捏怀里的木牌，"太平坞"三个字终于不硌手了，快到了，总算快到落脚的地方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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