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南宫家的标记

萧凌野沉吟道：“更像是灭口后的处理，意图掩盖死者身份。”

“再看指骨。”秦子衿示意沈疏桐上前，“沈姑娘，你眼力好，仔细看。”

沈疏桐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殓房浓重的死亡气息让她不适，但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她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些细小的骨骼。

“右手食指、中指远端指骨……关节面磨损较其他指骨更为明显，且磨损面偏于一侧……”她缓缓说道，努力将脑中那些知识碎片组织成语言，“像是……长期、反复用力按压某种……有韧性的细弦？”

“琵琶弦！”洛砚立刻反应过来，“阮红绡是琵琶女！这特征吻合！”

秦子衿点头：“可能性很大。再看左手小指指骨，确有一处陈旧性骨折后愈合的痕迹，这与百花楼老鸨提供的‘阮红绡儿时练琴曾伤过左手小指’的信息也对得上！”

尸骸的身份，极大概率就是失踪的琵琶女——阮红绡！

她果然是被灭口了！

“死亡时间呢？”萧凌野问。

秦子衿面露难色：“尸骸已完全白骨化，软组织尽腐，且埋藏环境潮湿，精确判断死亡时间极为困难。粗略估计，至少三个月以上，可能与阮红绡失踪的时间大致吻合。”

线索似乎又指向了已知的方向。

但萧凌野却微微蹙眉。

“三个月以上……时间似乎对不上。赵世杰账册上记录柳如丝的地址并打问号，是近期之事。若阮红绡早已在数月前被杀并冒充柳如丝，赵世杰为何近期才去调查？”

“或许……他之前并不知道这个替身的存在？或者，近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必须去确认？”洛砚推测。

“还有一种可能，”萧凌野目光锐利，“这具尸骸，或许并非阮红绡！”

众人一愣。

“秦仵作，桐儿，再仔细检查一遍全身骨骼，特别是盆骨、肋骨等所有部位，不要放过任何细微的异常痕迹！”萧凌野命令道。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秦子衿和沈疏桐再次投入仔细的勘查。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沈疏桐“咦”了一声。

她在清理尸骸盆腔内部的残留泥沙时，用镊子夹出了一点极其微小的、不同于骨骼和泥土的硬物。

那是一片比指甲盖还要小很多的、已经变黑变脆的……植物碎片？

“这是……”她小心地将碎片放在白瓷盘里。

萧凌野立刻上前，拿起碎片仔细查看，又凑近鼻尖闻了闻。

尽管年代久远气味已几乎散尽，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特有的清甜气息。

“是干枯的桃花花瓣碎片。”他肯定地说。

“桃花？”洛砚疑惑，“慈恩寺后山桃花涧确实有桃树，但花瓣怎会深入到盆腔内部？”

萧凌野眼神雪亮：“除非……她是在桃花盛开时节被杀害并掩埋的！花瓣落在她身上，随着尸体腐烂和雨水冲刷，被带入体内深处！”

“慈恩寺后山的桃花，花期一般在三月中下旬至四月初！”秦子衿立刻反应过来，“现在才五月！如果她是桃花期被埋，死亡时间最多一个多月！绝不可能超过三个月！”

死亡时间出现了重大矛盾！

阮红绡是两个月前失踪的！

如果这具尸骸死亡时间只有一个多月，那她就不可能是阮红绡！

那她是谁？！

为什么她会有阮红绡的特征（琵琶手、指骨旧伤）？

为什么会被埋在桃花涧柳如丝的藏身点附近？

现场再次陷入迷雾。

“难道……阮红绡没死？或者……这世上还有一个和阮红绡有着同样职业习惯和旧伤的人？”洛砚感到匪夷所思。

萧凌野沉默片刻，缓缓道：“或许，我们都想复杂了。易容术……既然可以改变容貌，难道就不能模仿一些……习惯和特征吗？”

他这话如同惊雷！

模仿习惯和特征？

“先生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制造了这具尸骸，让她‘拥有’阮红绡的特征，让我们误以为她就是阮红绡？目的是什么？掩盖阮红绡真正的下落？”洛砚迅速跟上思路。

“或者，是为了误导我们关于死亡时间？”秦子衿补充。

萧凌野目光深沉：“两者皆有可能。对方心思之缜密，手段之刁钻，远超想象。”

他拿起那片桃花花瓣碎片：“但这一个小小的疏漏，让他们功亏一篑。”

虽然尸骸身份再次成谜，但死亡时间被大致锁定在桃花盛开期（三月下至四月上），这为调查提供了新的、更精确的时间范围。

“查！重点查一个多月前，帝京及周边，是否有符合此年龄、身材、会乐器的女子失踪！”洛砚立刻下令。

勘验尸骸暂时告一段落，虽然疑问更多，但并非全无收获。

接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从洞中起出的铁盒。

殓房旁的签押房内，铁盒被再次打开。

萧凌野亲自检查了那几件金首饰，尤其是那支并蒂莲金簪。

簪身做工极其精巧，在并蒂莲的花心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机括痕迹。

他尝试着轻轻旋转莲心。

“咔哒”一声轻响，簪子竟然从中间分开，里面是空心的，藏着一卷极薄的绢帛！

展开绢帛，上面是用细如发丝的笔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似乎是一份……名单？还有金额数字？

像是某种秘密账目！

而绢帛的右下角，绣着一个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火焰枫叶标记！

南宫家的标记！

萧凌野的手猛地一颤！

这金簪，果然与南宫家有关！

很可能是柳如丝与南宫家联系的信物，或者她掌握着南宫家某些秘密的证据！

洛砚和秦子衿也看到了那个标记，脸色肃然。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柳如丝一个花魁，会卷入如此深的漩涡，为何四海堂和影巢要不惜代价寻找或灭口她！

萧凌野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绢帛小心收好，现在不是细看的时候。

他又拿起那叠泛黄的信笺。

信笺上的字迹娟秀，是柳如丝的亲笔信。

大部分是写给一个称呼为“枫郎”的人，言辞恳切，充满了思念与担忧。

似乎是在劝说对方远离危险，提及“阁中倾轧”、“宝物烫手”、“速离京城”等语。

“枫郎”？

火焰枫叶？

难道这个“枫郎”是南宫家的人？

甚至是……萧凌野的师父，老天机阁主南宫枫？

萧凌野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些信，或许揭示了师父在玉玦案爆发前的一些动向和担忧！

最后，是那本无字册子。

册子封面空白，纸张泛黄，看似普通。

但萧凌野用手指细细抚摸纸张表面时，感觉到了极其细微的凹凸感。

“取些石墨粉来。”他吩咐道。

秦子衿立刻让人取来仵作画痕用的石墨粉。

萧凌野将石墨粉轻轻扑在册子首页上，然后用软毛刷轻轻扫去浮粉。

奇迹发生了！

纸上显现出了淡淡的字迹！

这是一种古老的密写技术！

显现出的字迹，同样是柳如丝的笔迹，但内容却令人触目惊心！

这更像是一本日记的残篇，断断续续记录了她赎身后的一些经历：

“枫郎赠簪，嘱我隐秘，恐有大变……”

“听闻天机阁噩耗，心如刀绞，枫郎他……不敢想……”

“多方打探，知有幸存者，疑是少阁主，下落不明……”

“有人暗中追查与南宫家有关之人，恐不能久留……”

“发现四海堂与当年之事似有牵连，甚惧……”

“移至慈恩寺后山，盼能暂避……”

“阮妹竟寻来，诉説被一疤手人控制，逼问我的下落，嘱她千万小心……”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最后一条记录的时间，大约是在一个多月前！

信息量巨大！

柳如丝果然与南宫家关系密切，甚至可能深受老天机阁主南宫枫的信任！

她知道天机阁有幸存者（很可能就是指萧凌野）！

她发现了四海堂与玉玦案的关联！

而一个多月前，阮红绡被疤手人控制后，竟然找到了柳如丝的藏身之地！

柳如丝还嘱咐她要小心！

那么，洞外那具尸骸……

一个可怕的推测在萧凌野脑中形成！

疤手人利用阮红绡找到了柳如丝。

然后，他们可能杀害了真正的柳如丝，并让阮红绡易容成柳如丝住在榆钱胡同，作为诱饵或棋子。

但后来，可能因为计划有变，或者阮红绡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她想反抗，疤手人又杀害了阮红绡，并将其易容回本来面目（或者找了一个体型特征相似的女子杀害并易容），埋尸桃花涧。

意图制造柳如丝已死或阮红绡已死的假象，迷惑调查方向！

而真正的柳如丝，恐怕早已在一个多月前阮红绡找到她之后不久，就遭遇了不测！

那具尸骸上的阮红绡特征，是故意留下的误导！

铁盒，或许是柳如丝预感不妙，提前埋藏的！

而阮红绡藏在身体里的纸卷，可能是她在被控制期间，偷偷记下的保命符，却最终没能用上。

思路逐渐清晰，但真相却更加残酷。

“疤手人……四海堂……”萧凌野眼中寒芒闪烁，杀意凛然。

他们不仅参与了当年的阴谋，如今还在不断杀害知情者和无辜者！

“必须尽快找到这个疤手人！”洛砚握紧拳头，“他是关键！”

如何找？

帝京茫茫人海。

萧凌野再次拿起那本用密写技术记载的日记，仔细看着最后几行。

柳如丝在最后提到，她发现四海堂与当年之事似有牵连后，用了“甚惧”二字，并提到“有人暗中追查”。

她是否还记录了更具体的信息？

萧凌野尝试用更多的石墨粉，更精细地刷拭后面的空白页。

终于，在倒数第二页，又显现出了一行模糊的小字：

“漕运码头……三月初九……亥时……见章管事与一疤手人密会于……泊位丁字七号……”

漕运码头！

丁字七号泊位！

三月初九！

疤手人的行踪！

虽然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但这是极其宝贵的线索！

“立刻查！”洛砚霍然起身，“查漕运码头丁字七号泊位，三月初九亥时左右的所有记录！查那个章管事！”

一条新的猎杀线索，终于浮现！

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默默聆听的沈疏桐，在听到“丁字七号”这个地点时，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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