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又是一条线索断了
子时已过。
“影巢”的人，或许不会来了。
但他们留下的讯号，或许才刚刚开始发挥作用。
而沈疏桐，在经历了今夜的血与火的洗礼后，她那被掩埋的天赋与命运，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她的仵作生涯，竟是从抢救一位真正的仵作开始。
夜色，更深了。
听雨阁外，夜色未央。
秦子衿已被妥善安置下去休息解毒。
差役们仍在四周警戒搜索。
但气氛已不似方才那般剑拔弩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凌野所指的那扇雕花木窗上。
洛砚亲自上前，命人取来更多灯火。
将那片窗棂照得亮如白昼。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抚过每一道凹凸起伏的花纹。
检查每一个可能存在的缝隙。
萧凌野站在稍远处，目光沉静。
仿佛在感应着什么。
沈疏桐依旧坐在地上，由张威照顾着。
她似乎耗尽了心力，神情萎靡。
但对周遭的关注却比以往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
尤其是对洛砚检查窗户的动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
洛砚检查得极为仔细，却一无所获。
窗棂上的雕刻虽然繁复，但并无特异之处。
更未见什么可疑物品。
“先生，并无发现。”洛砚直起身，有些失望地看向萧凌野。
萧凌野眉头微蹙，缓步上前。
他的目光并未落在那些精美的雕花上。
而是缓缓扫过窗棂与墙壁的连接处，以及地面相应的位置。
“他并非要将东西放入显眼之处，”萧凌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临死一击，只为传递讯息，必然极其隐秘，且需保证能被特定的人发现。”
“注意那些并非装饰，而是可能产生松动或存在天然缝隙的部位。”
他的话音未落。
沈疏桐忽然极轻微地“啊”了一声。
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众人立刻看向她。
只见她抬起依旧有些颤抖的手。
指向窗棂最高处，那需要踮起脚才能够到的一处。
那里雕刻着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而在层层叠叠的花瓣深处，靠近窗框木质纹理的一道极其细微的天然裂隙。
若不凑近极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
“那里……”沈疏桐的声音微弱，带着不确定。
她开口说话了。
“颜色……有点不一样。”
她的特殊体质，在某些方面变得异常敏锐，尤其是在观察细节和差异上。
洛砚闻言，立刻命人搬来梯子。
亲自爬上去，按照沈疏桐所指。
将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入那道裂隙。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粒极其微小的、冰凉坚硬的物体！
他心中一动，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将其抠了出来。
跳下梯子，摊开手掌。
在明亮的灯火下，众人看清了那事物。
那是一粒比米粒还要细小的碎屑。
材质非金非玉，却透着一种温润的光泽。
表面似乎还有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刻痕。
“这是……”洛砚仔细辨认着那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刻痕。
“好像……是半个……水波纹？”
四海堂的标志！
但这材质……
萧凌野伸出手，洛砚将碎屑倒入他掌心。
碎屑入手冰凉，但片刻后，竟隐隐生出一丝极微弱的温热感。
与萧凌野怀中的那枚仿制玉佩以及寒玉净瓶内的碎片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共鸣！
萧凌野脸色骤然一变！
“这不是普通玉屑，”他声音凝重，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这是……璇玑玉玦的碎屑！”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碎屑。
但其上残留的独特能量波动和材质特性，绝不会错！
这粒碎屑，并非来自他们已找到的任何一块碎片。
它属于另一块未知的玉玦碎片！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四海堂的死士，身上竟然携带着璇玑玉玦的碎屑？
并在临死前，将其嵌入窗棂作为讯号？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四海堂，或者说与四海堂勾结的“影巢”势力。
不仅知晓玉玦的秘密，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不止一块碎片！
他们用这种方式来传递某种信息。
或许是告知同党行动继续，或许是标示此地仍有价值，又或许是其他更深的含义！
“看来，牡丹楼这条线，比我们想的还要深。”洛砚声音沉郁。
“四海堂、影巢、玉玦碎片、诡异毒药、控制女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粒碎屑，是新的线索，也是新的危机。”萧凌野小心地将玉屑用油纸包好收起。
“它证明，我们的敌人远比想象的更接近玉玦的核心秘密。”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搜查牡丹楼人员住所的差役急匆匆跑来禀报。
“大人！在账房赵世杰卧室的暗格里，除了之前找到的密信，还发现了一本隐藏极深的私密账册，里面记录了一些……非银钱的往来！”
很快，账册被呈上。
这本账册并非密码所写，而是用明文记录。
但内容却更加骇人听闻！
上面清晰记录了赵世杰利用职务之便，与某些神秘人物交易“特殊货物”的明细。
所谓“特殊货物”，竟是一个个女子的名字！
后面标注着收购价格、移交时间以及一个简单的代号。
“海棠”、“茉莉”、“丹桂”……以及，“金丝雀”苏怜心！
而在最近的一笔记录上，写着：“货损，待新。”
移交地点，赫然写着：“老地方，听雨阁。”
而在账册的最后一页，潦草地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旁边打了几个问号。
“柳如丝，城西榆钱胡同，第七户。”
柳如丝？
洛砚立刻招来锦娘询问。
锦娘看到这个名字，脸色又是一白，颤声道：“柳……柳如丝……是牡丹楼之前的老人了，曾是红极一时的花魁，但五年前就已经赎身从良了……据说是嫁给了一个外地商人，早已离开帝京了……”
早已离开帝京？
那赵世杰为何会在近期记录她的名字和地址？还打了问号？
“这个地址……”洛砚看向萧凌野。
“立刻派人去查！”萧凌野果断道。
“赵世杰此人狡兔三窟，这地址绝非无的放矢。这个柳如丝，很可能知道些什么，或者，她本身就是一个未完成的‘货物’！”
差役领命，立刻前往城西榆钱胡同。
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
惊心动魄的一夜即将过去。
然而，前往城西的差役很快带回了一个令人心头一沉的消息。
榆钱胡同第七户，是一处安静的小院。
差役们敲开门后，发现院中只有一名老仆。
老仆称，他家主人确实曾是一名姓柳的夫人。
但并非叫柳如丝，而且已于三日前，因“急病”去世了！
“急病？”洛砚眼中寒光一闪，“这么巧？”
“是，”差役回禀，“据老仆说，夫人身体一向康健，三日前却突然呕吐不止，呼吸困难，不过两个时辰便去了。因主家亲戚都在外地，一时联系不上，且夫人生前喜静，故丧事办得极为简单低调，昨日刚过头七。”
又是一条线索断了？
不！
萧凌野猛地看向洛砚：“不对！赵世杰账册上是新近记录，若人三日前已死，他为何还要打问号？要么是他不知其死讯，要么……”
“要么她的死，根本就有问题！”洛砚接话，立刻下令，“走！去榆钱胡同！开棺验尸！”
身为刑部提刑司主事，在有重大嫌疑的情况下，他有权要求开棺验尸！
晨曦微露，城西榆钱胡同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第七户小院已被差役控制，那老仆吓得瑟瑟发抖。
一副薄棺还停放在简陋的灵堂内，并未下葬。
“开棺！”洛砚一声令下。
差役上前，撬开棺钉。
棺盖掀开的瞬间，一股并不浓烈、却有些奇怪的酸涩气味隐隐飘出。
棺内，躺着一具中年女子的尸身，面色灰白，妆容简单，穿着寿衣，看似并无异常。
“先生？”洛砚看向萧凌野。
萧凌野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着尸体的面色、指甲。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死者微微张开的嘴唇内部和眼角极其细微的褶皱处。
“桐儿。”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一直跟在他身后，似乎对灵堂和棺木有些畏惧的沈疏桐，闻声抬起头。
帷帽轻纱后的目光有些躲闪，但更多的是被那具尸体吸引。
“过来看看。”萧凌野的声音带着一种鼓励和不容置疑的引导。
“记住我……记住你之前的感觉。用你的眼睛，你的鼻子，去看，去闻。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这是要让她验尸？！
洛砚和张威都吃了一惊。
虽说她刚才抢救秦子衿时展现了惊人的医术和决断。
但那毕竟是救人！
这可是验尸！
面对真正的死人！
沈疏桐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棺木中死亡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和不适。
但萧凌野的目光平静而坚定，仿佛在告诉她，这是她必须面对的道路。
而她内心深处，那股被****的、关于仵作的知识碎片，似乎又开始躁动起来。
水牢里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回响：“察颜观色，观鼻嗅味，尸表之征，亦可索凶……”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一步步挪到棺椁旁。
她强迫自己看向那具女尸。
目光仔细扫过她的脸、脖颈、裸露的双手。
然后，她微微俯下身，靠近尸体的口鼻部位，轻轻地嗅了嗅。
众人屏息看着。
忽然，沈疏桐的眉头紧紧蹙起，她又凑近了些，再次仔细地嗅闻。
这次甚至轻轻用手在尸体口鼻前扇动，将气味引向自己。
“怎么样？桐儿。”洛砚忍不住低声问。
沈疏桐直起身，看向萧凌野和洛砚，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地说道：“苦杏仁……还有……很淡的……烂苹果味……”
苦杏仁味！
烂苹果味！
萧凌野眼中精光爆闪！
“氰物之毒！”他沉声道，“而且是经过提纯或混合的***，毒性极烈，发作极快！能造成呕吐、呼吸困难，迅速致死！”
“死后被人仔细清理过，所以表面症状不明显，但毒素残留的气息，尤其是深入口腔黏膜和胃部反溢的极微量气息，却难以彻底掩盖！”
他赞赏地看了沈疏桐一眼。
她的嗅觉，果然非凡！
“如此说来，这柳如丝根本不是急病而死，是被人毒杀的！”洛砚脸色铁青，“灭口！一定是灭口！她肯定知道赵世杰和四海堂的秘密！”
“不仅仅是被灭口，”萧凌野仔细检查了死者的指甲缝和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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