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她的心智只是一个稚子
“当务之急，是抓住那个断眉人‘影枫’！”洛砚打破沉默。
“他是目前唯一的活口和突破口！必须从他口中撬出‘枫火’和四海堂的真相！”
“他已从水路逃脱，沿河追查需要时间。”程颐皱眉，“而且，经此一事，他们必定更加警惕。”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洛砚目光闪动，“断眉人肩胛受伤，又仓皇逃窜，必然需要地方落脚疗伤。他的同伙在临清城内，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巢穴！”
他再次想起了府衙内部可能存在的眼线。
此次调查南宫旧产的书吏被精准灭口，就是明证！
“内部清查，必须加快！老师，就从能接触到调查动向的中上层官吏开始吧！”洛砚看向程颐。
程颐重重点头。
“此事由你亲自负责，放手去查，无论涉及谁，一查到底！”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大人，沈姑娘来了，说……说是有事想禀报洛大人。”
三人对视一眼。
程颐示意将证物暂时收起。
沈疏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看到书房内凝重的气氛和洛砚、程颐难看的脸色，以及萧凌野异常憔悴的模样，她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我……我熬了参汤……听说洛大人回来了……”她小声说着，眼神怯怯地看向洛砚，又担忧地看了看萧凌野，“萧先生……您没事吧？”
萧凌野一愣。
她称呼他什么？
萧先生？
您？
她完全忘记了之前她口口声声称呼他为“师兄”吗？
从小到大就是称呼他“师兄”，为什么可以忘记？
萧凌野内心一阵痛楚。
但——
她的关心纯粹而稚嫩，浑然不知自己刚刚与怎样可怕的真相擦肩而过。
萧凌野眼眶微红。
她会好起来的。
听到沈疏桐的关心，洛砚心中一酸，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疏桐，我们没事，正在商议公务。汤药放下吧，有心了。”
程颐也露出一抹长辈怜惜弱小的眼神。
无论之前的沈伶风有多么神勇厉害。
如今，她的心智只是一个稚子。
程颐点点头。
沈疏桐将汤药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洛砚，小声说道：“洛大人……我……我下午睡觉的时候，又做了个梦……梦到一条河，河边有好多芦苇，有一条黑色的小船……船上好像有个人，躺着不动……岸边上，有一棵歪脖子老柳树，树上挂着一串红色的布条……像……像血一样……”
河？
芦苇？
小黑船？
受伤不动的人？
歪脖子柳树？
红色布条？
这难道是……断眉人逃脱后的藏身之处？！
她的潜意识，再次捕捉到了冥冥中的线索？！
洛砚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这次他不敢再忽视！
他尽量保持平静，温声道：“好了，疏桐，梦都是假的，快去休息吧。”
他顿了一下，笑笑，“疏桐，我们几个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也算是正式场合，你不必称呼我为‘洛大人’，叫我洛砚就好。”
沈疏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的，洛大……洛……砚”
说完乖巧地退了出去。
她一离开，洛砚立刻看向程颐和萧凌野，眼中精光四射：“临清城外，符合‘河边芦苇、歪脖子老柳树’特征的地方有几处？”
程颐立刻道：“不多！主要集中在西山河湾和下游黑水滩两处！”
“立刻派人密查这两处！重点寻找挂有红色布条标记的歪脖子柳树和小黑船！”洛砚毫不犹豫地下令。
希望这次，能赶在对方转移之前！
夜色中，几匹快马悄无声息地驶出府衙，奔向不同的方向。
一场针对内部眼线和外部残敌的全面清剿，即将展开。
而那张写着“癸丑、乙卯、丁未”和“门之裂隙”的纸片，暂时被收起，其背后隐藏的更大秘密，尚未被完全察觉。
风暴眼正在收缩，真正的决战，似乎不远了。
地宫深处的发现，如同拼上了最关键的一块碎片，虽然图案依旧狰狞，但整个阴谋的轮廓，已渐渐清晰。
叛徒的影子，终于在十年的尘埃之后，缓缓浮现。
夜色如墨，几点孤星悬于天幕，寒风掠过枯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呜咽声。
西山河湾与黑水滩两处，数队精锐官兵借着夜色掩护，已悄然完成了合围。
火把尽数熄灭，唯有冰冷的兵刃在微弱星光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寒芒。
洛砚亲自带队埋伏在西山河湾那片茂密的芦苇荡中，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沉静的河面。
根据沈疏桐梦境的描述和地形分析，此处可能性最大。
河湾处水流平缓，便于小船隐藏，岸边确实有几棵老柳树，但哪一棵是“歪脖子”，又是否挂着“红色布条”，尚需确认。
时间一点点流逝，河面上除了偶尔跃起的鱼儿，并无任何动静。
难道判断错了？
或者对方已经转移？
就在洛砚心中渐生焦灼之时，一名在前方芦苇丛中匍匐侦查的斥候，极其轻微地发出了几声水鸟鸣叫的暗号——有发现！
洛砚精神一振，立刻悄声潜行过去。
顺着斥候所指方向，透过层层芦苇的缝隙，只见在河湾一处极其隐蔽的凹岸里，果然拴着一条毫不起眼的黑色小舢板！
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晃动，上面盖着破旧的草席，看不清是否有人。
而在岸边，一棵明显比其他柳树更显老态、树干扭曲成怪异角度的“歪脖子”老柳树赫然在目！
就在那最低垂的一根枯枝上，赫然系着一条褪色严重、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是鲜红色的破布条！
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如同凝固的血痕。
一切特征，都与沈疏桐的梦境完全吻合！
洛砚的心脏猛地收紧。
找到了！
他打了个手势，所有埋伏人员立刻屏住呼吸，收紧包围圈，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对准了那条小黑船。
包围圈缓缓收拢，距离越来越近。
小船上依旧毫无动静，仿佛只是一条被遗弃的空船。
洛砚眉头微蹙，心中升起一丝疑虑。
太安静了。
他示意两名水性好的手下，从水下悄无声息地靠近小船。
两名手下如同游鱼般潜入冰冷的河水，片刻后，从船尾两侧猛地暴起，同时掀开了覆盖的草席！
草席下空空如也！
只有舱底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和一些散落的带血布条！
人不在船上！
“搜！他受伤不轻，肯定跑不远！就在这附近！”洛砚低喝，心中暗叫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官兵们立刻以小黑船和歪脖子柳树为中心，向四周芦苇荡和岸坡展开地毯式搜索。
很快，在距离柳树不远的一处茂密芦苇丛中，发现了有人压倒植被躺卧的痕迹，旁边的泥地上还有更多新鲜的血迹和一个被丢弃的、沾满血污的空药瓶。
“血迹往那边去了！”一名眼尖的士兵指着芦苇倒伏的方向。
痕迹指向河岸上方的一片乱石坡和更远处的稀疏林地。
“追！”洛砚毫不犹豫，带队沿着血迹和痕迹急速追踪。
血迹断断续续，显示逃亡者伤势不轻，步履踉跄。
追出约一里多地，前方出现了一个废弃的砖窑，黑黢黢的窑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血迹到此消失了。
“进去搜！小心埋伏！”洛砚下令，自己一马当先，雁翎刀护在身前，小心翼翼地步入了砖窑。
窑内光线昏暗，弥漫着尘土和霉味。
地上散落着碎砖和烧窑留下的灰烬。
窑洞深处，一堆废弃的砖垛后面，似乎传来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喘息声。
洛砚打了个手势，众人从左右包抄过去。
火光骤然亮起，照亮了砖垛后的角落。
只见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高瘦男子背靠着砖垛瘫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惨白如纸，正是那个断眉人！
他肩胛处的伤口显然崩裂了，鲜血不断渗出，将衣衫染红大片。
看到突然出现的官兵，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却连挣扎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拿下！”洛砚冷喝。
官兵一拥而上，轻易地将虚弱的断眉人制服捆绑。
洛砚走上前，蹲下身，冷冷地盯着他：“‘影枫’？还是该叫你别的什么？南宫家的叛徒！”
断眉人猛地抬起头，那双因失血而有些涣散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恨意和讥讽。
他嘶哑地笑起来，声音如同夜枭：“叛徒？嘿嘿……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南宫家……早就烂透了……我们……才是秉承真正‘璇玑’之道的人……”
“真正的璇玑之道？”洛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就是用活人炼制那狗屁‘阴萃’的邪术？！就是残害无辜女子？！”
“无辜？”断眉人啐出一口血沫，眼神疯狂，“大道之行……岂容妇人之仁？！她们能成为‘圣引’的一部分……是她们的造化！就像……就像南宫梧桐那个小丫头一样……嘿嘿……最好的‘胚体’……可惜……可惜当年被她逃了……还弄出了个萧聿树碍事……”
他果然知道沈疏桐的真实身份！
甚至提及了当年的旧事！
洛砚强忍着一刀结果了他的冲动，厉声问道：“写日记的人是谁？！‘枫火’如今的首领是谁？！四海堂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断眉人却只是疯狂地笑着，不再回答，反而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窑洞某个黑暗的角落，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念诵什么。
洛砚心中一凛，猛地顺着他目光看去！
只见那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丝线，在火光下反射出一点寒光！
不好！
有陷阱！
“退！”洛砚大吼，猛地向后急退！
几乎就在同时！
咻咻咻！
无数淬毒的银针从窑壁四周的隐蔽孔洞中暴射而出！
覆盖了整个砖窑内部！
同时，角落里猛地爆开一大团浓密的、带着刺鼻酸味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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