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断眉人
“冯家既曾为南宫家服务，甚至可能接触过琅嬛阁的器物，”洛砚分析道，“那幕后之人选择通过冯家定制木盒，是否意在暗示或嫁祸？或者，他们本身与南宫旧部有所牵连？”
萧凌野沉默片刻，提笔写道：“勿下断论。或为故布疑阵，或为确有关联。查冯家底细，尤其……其与南宫家断绝往来后，与何人接触密切。”
“是！”洛砚领命，继续深入调查冯老三的社会关系。
忙碌一天，夜幕再次降临。
洛砚汇总着各方情报，眉头紧锁。
“断眉人”如同石沉大海，杳无踪迹。
冯老三的社会关系看似简单，暂时也查不出异常。
案件再次陷入僵局。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信步走到庭院中，想透透气。
却见沈疏桐房里的灯还亮着。
他走近些，听到里面传来她细声细气、却异常认真的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
“不对……这里寒气重，凝而不散，毒应该沉在下边……窗口有风，味道会淡……桌子下面……对，桌子下面……”
洛砚心中一动，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只见沈疏桐正对着桌上几张她自己画的、歪歪扭扭的赵书房示意图（白日里她好奇问起，洛砚便简单画给她看），用小石子代表冰块，草茎代表毒粉，在那里模拟推演着毒气扩散的过程！
她的推演虽然稚嫩，但思路却清晰得惊人！
甚至点出了几个洛砚都未曾特别注意到的细节死角！
仿佛某种专业的本能，正在她空白的脑海深处，悄然苏醒！
洛砚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监视张贵家（张贵仍未归）的捕快，连夜疾奔而来，脸上带着兴奋与凝重交织的神色！
“大人！有发现！张贵家后院菜地泥土有新翻动的痕迹！我们趁夜悄悄挖掘，果然……果然挖出了一具男尸！经初步辨认，极可能就是失踪的张贵！”
洛砚大惊：“怎么死的？”
“喉骨碎裂！像是被人以重手法瞬间捏碎！而且……”捕快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在他的贴身里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张被血浸透了一半的、皱巴巴的纸片！”
“纸片上写着什么？！”洛砚急问。
“像是半幅地图……标注很古怪……还有一个……一个火焰枫叶的标记！和图册上南宫家的徽记一模一样！”
张贵被杀灭口！
身上藏着带有南宫家标记的诡异地图！
所有线索，仿佛瞬间被这条惊人的发现贯通起来，再次死死缠绕回了南宫世家！
风暴之眼，骤然收缩！
洛砚猛地转头，看向屋内仍在专注推演的沈疏桐。
她似乎被门外的动静惊扰，抬起头，茫然地望过来，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跳动的烛火，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为这场巨大风暴最核心的秘密所在。
夜更深了。
冰冷的真相，正沿着那张染血的地图，一步步逼近。
洛砚跟她打了个招呼，解释路过而已。
沈疏桐点点头。
洛砚没说什么，转身。
张贵家后院挖出的尸体与染血地图，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本就暗流汹涌的临清府衙掀起了滔天巨浪。
洛砚立刻亲自赶往张贵家。
简陋的农舍后院，灯笼火把将新翻的泥土坑照得通明。
一具已经开始腐败的男尸被抬了出来，虽然面部肿胀变形，但通过残留的衣物和体貌特征，基本可以确认就是失踪的亲随张贵。
老仵作当场初步查验，声音凝重：“喉骨完全粉碎性骨折，颈部有清晰的拇指压印。是被人以极强悍指力，瞬间捏碎喉咙致死！干净利落，应是高手所为。”
洛砚蹲下身，仔细查看张贵颈部那紫黑色的恐怖指印，心头寒意更甚。
这等指力，绝非寻常江湖客所能拥有，四海堂麾下，果然藏龙卧虎，能人异士甚多。
“死亡时间大概多久？”洛砚问。
“根据尸体腐败程度和地温判断，至少四五日了。”老仵作答。
四五日？
那正是在黑袍人出现、尸傀兽作案，张贵“告假”后不久！
他几乎是在失踪的同时就被灭口了！
灭口者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毫不拖泥带水。
而那张从张贵贴身里衣口袋中发现的、被血浸透半幅的纸，被小心翼翼地呈到洛砚面前。
纸质粗糙，像是从某个账本或笔记上撕下来的，边缘参差不齐，浸染的暗红色血迹已然发黑。
上面用简陋的墨线勾勒着一些扭曲的通道、房间标记，还有几个歪斜的、难以辨认的字符。
而在图纸的一角，清晰地画着一个虽然笔法拙劣、但特征鲜明的图案——一片燃烧的枫叶！
与枫露木器行盒子上的烙痕，以及那块牌匾残片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这分明是一幅手工绘制的地图！
而且指向的地点，很可能与南宫世家有关！
“地图……燃烧的枫叶……”洛砚盯着那图案，脑海中飞速旋转，“张贵一个普通亲随，为何会身藏此物？是他暗中为四海堂效力，这是其联络或任务的凭证？还是他无意中得到了此图，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张图都至关重要！
“立刻将张贵尸体和地图带回府衙！加派人手看守此地，任何可疑人员靠近，格杀勿论！”洛砚下令。
回到府衙，已是深夜。
但所有人都毫无睡意。
证物房内，牛油灯再次亮如白昼。
那张染血的地图被小心地铺在桌面上，洛砚、程颐（闻讯赶来），以及被张威用轮椅推来的萧凌野，围桌而立，神色凝重。
地图绘制得十分粗糙简略，许多地方只有大致走向，缺乏细节。
上面的字符也古怪难懂，并非通用文字，倒像某种暗语或代号。
“这画的似乎是某处宅邸的地下结构？”程颐抚须沉吟，“你们看这些通道、房间的标记……但临清城内，似乎没有哪家宅院有如此复杂的地下布局。”
洛砚点头：“而且这地图并不完整，只有大概轮廓和局部，关键处似乎还有缺失。”
他指着几处明显的撕裂和血迹污染处。
萧凌野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地图中央一个标记稍大的房间符号上，那里旁边标注了一个模糊的字符，看起来像是一个变体的“鼎”字，又像是一个“丹”字。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琅嬛阁……禁术……炼制……
难道这地图指向的，是南宫世家某处不为人知的、用于进行隐秘炼制的地下场所？
“可能……是南宫旧宅。”萧凌野嘶哑地开口，声音虽低，却如同惊雷。
“南宫旧宅？”洛砚和程颐同时一惊。
天机阁总部远在帝京，十年前覆灭后早已查封荒废。
但南宫家族枝繁叶茂，在江南等地确有别院产业。
只是十年过去，这些产业大多充公变卖或荒废，具体位置已难考证。
“查！”程颐立刻道，“立刻查阅十年前关于南宫家产清查归档的卷宗副本！看看在临清乃至周边，南宫家是否有过产业，尤其是……带有复杂地下结构的宅院！”
命令立刻被下达。
但调阅十年前的旧档案，同样需要时间。
“还有这地图上的字符，”洛砚指着那些古怪标记，“需尽快破译。冯老三那边再审，看他是否认得这些暗语！”
冯老三被连夜提审，看到那张染血地图和上面的字符，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表示从未见过，完全不懂。
线索似乎再次卡住。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默默观察地图的萧凌野，忽然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指向地图边缘一处极其不起眼的、画得像是一丛乱草的标记。
“水……水菖蒲……”他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水菖蒲？”洛砚一愣，“这个标记代表水菖蒲？这种水边常见的植物？”
萧凌野缓缓点头，眼神幽深：“南宫家……旧俗……重要密道出口或通风口旁……常植水菖蒲辟邪……且……其根系特性……可固土防塌……”
这是一个极其冷僻的、属于南宫家族内部的习惯！
洛砚和程颐精神大振！
“也就是说，有这个标记的地方，很可能是地下结构的出口或通风口所在！”洛砚立刻在地图上寻找类似的标记。
果然，又找到了两三处类似的“乱草”标记，都位于地图边缘通道的尽头。
“据此推断，这地下结构的范围大致可知……而且，其内必有水脉或靠近水域！”洛砚兴奋道，“结合之前冰窖盗冰、尸傀兽巢穴近水等特点，这地图可信度极高！”
范围被进一步缩小！
现在，只要找到符合“南宫家别业”、“拥有复杂地下结构”、“近水且可能有水菖蒲种植”这几个条件的地方，就能锁定地图所指！
排查有了明确方向，效率大大提高。
与此同时，对张贵社会关系的深入排查也有了一丝进展。
据张贵邻居反映，大约半个月前，曾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在张贵家附近徘徊，似乎与张贵有过短暂交谈。
当时并未在意，只记得那人个子挺高，走路时右边肩膀似乎有些微微塌斜。
高个子、塌肩？
这与枫露木器行冯老三描述的“高瘦”特征似乎能对应上！
但“断眉”的特征邻居并未看到。
无论如何，这证实了确实有神秘人在张贵死前接触过他！
另一边，赵员外密室毒杀案的调查也有进展。
通过对“兴隆货栈”及周边人员的反复盘问，终于有一个伙计模糊回忆起，大概四五天前，似乎有一个“右边眉毛好像有点怪”的高瘦男人，在货栈附近打听着赵员外家的地址！
断眉人！
果然是他！
两条线的嫌疑人都指向了同一个特征——“高瘦、可能断眉、可能塌肩”的神秘男子！
此人是四海堂在临清的关键执行者！
一张针对此人的缉捕大网悄然撒开。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渐渐拨开迷雾之时，第二天中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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