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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197二哥入职意外的喜讯缘分来临命运


第198章  197.二哥入职.意外的喜讯.缘分来临.命运补偿

    又一年春节在喧闹和团圆中过去,时间悄然滑入了一九七一年。

    三月的魔都,春寒料峭,清晨的风还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但枝头悄然萌发的嫩芽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湿润泥土气息,已昭示着冬天的彻底远去。

    阳光耀的伤腿已经彻底痊愈。

    得益于年轻和原本不错的体质,更得益于母亲张秀英数月来不间断的骨头汤、鲫鱼汤和各种营养品的精心喂养。

    那条曾经打着厚重石膏的腿,如今行走跑跳已与常人无异。

    因为原本就只是骨裂,并未移位,完全恢复之后,并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这让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笼罩在家中小半年的那点阴云终于彻底散去。

    工作问题,如同阳光明之前保证的那样,也已经顺利解决。

    阳光明找了劳资科的科长郎天瑞,郎天瑞视阳光明为大恩人,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甚至带着几分报答的急切。

    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进红星国棉厂做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同样是难如登天的事情,无数双眼睛盯着那有限的名额,但由手握人事安排权的劳资科长亲自出手,这自然不是难事儿。郎天瑞深谙此道,操作起来轻车熟路。

    郎天瑞心思细腻,考虑周到。他知道光耀的腿伤刚刚好利索,不宜从事重体力劳动,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工资核算员”的临时岗位。

    这个岗位需要一定的文化基础,正好契合阳光耀高中毕业的学历。

    这个工作负责全厂职工的工资计算与造册,涉及各种等级、工时、加班费、补贴、扣款等,项目繁多,表格复杂,要求极度的细心和准确,不能出丝毫差错。

    厂里正式编制的核算员有限,每到忙得脚不沾地时,往往会招收一些文化程度较高的临时工来辅助处理基础计算和数据录入工作。

    这个岗位不用下车间,无需体力劳动,整天坐在办公室里拨弄算盘、核对表格,属于脑力劳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确实非常适合身体刚刚恢复、需要避免剧烈活动的阳光耀。

    郎天瑞的这份安排,可谓是用心良苦。

    周一早上,厂区门口人流如织,上班的工人们推着自行车,或步行,三五成群地说笑着涌入大门。

    阳光明特意提前了几分钟,站在厂门口一侧显眼的位置等候。

    很快,他看到二哥阳光耀骑着那辆二八永久自行车,后座上载着母亲张秀英,穿过熙攘的人群,熟练地骑了过来。阳光耀的车技很好,在人群中穿梭自如。

    阳光耀今天穿了一身半新的蓝色青年装,这原本是阳光明的衣服,张秀英熬夜改短了些,浆洗得干干净净,还特意用装了开水的搪瓷缸子熨烫过,显得格外挺括。

    阳光耀的头发仔细梳过,用了点清水,显得黑亮服帖。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更多的是对全新开始的期待,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焕发着一种向上的朝气。

    “明明!”张秀英先看到了小儿子,脸上立刻绽开笑容,仿佛看到了主心骨。阳光耀也捏闸停下,单脚支地,动作利落,显示出腿脚确实利索了。

    “姆妈,二哥。”阳光明迎上前,脸上带着笑意。

    张秀英从后座下来,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衣角,又不放心地替二儿子理了理其实已经很平整的衣领,嘴里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仿佛阳光耀不是去上班,而是要去远行。

    “耀耀,第一天上班,凡事多看多学,少说话,手脚勤快些,眼里要有活计。算数一定要仔细,千万不能出错,这可关系到全厂工人的工资,不是小事……出了错,领导要批评,工人同志要有意见的。”

    “晓得了,姆妈,你放心吧,我都记牢了。”阳光耀耐心地应着,态度很好。他知道母亲的唠叨里是满满的关切。

    “跟同事处好关系,和气生财。有啥不懂的,就悄悄问郎科长,或者问旁边的老同志,态度要谦虚,嘴巴要甜一点……”

    “嗯,我晓得。”阳光耀点头。

    张秀英又转向小儿子,眼里带着托付:“明明,你二哥就交给你了,多提点着他点。他刚进办公室,好多规矩不懂。”

    “放心吧,姆妈。郎科长都安排好了,没事的。”阳光明语气沉稳,给了母亲一个安心的眼神。他的镇定很好地安抚了张秀英略微紧张的情绪。

    张秀英这才点点头,推起自行车:“那好,我先去车间了。你们兄弟俩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她推着车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兄弟俩站在一起的身影,这才真正放下心,汇入人流,向布机车间的方向走去。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并肩向厂办公大楼走去。阳光明自然地接过二哥手里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张秀英准备的饭盒和水杯。

    红砖砌成的办公大楼比周围的车间要高出一截,显得颇有气势。

    阳光耀第一次以工作人员的身份走进这里,不由得微微挺直了腰板,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份不同以往的身份转变。

    阳光明轻车熟路地领着二哥来到二楼劳资科。

    门口已经有几个等着办事的人,大办公室里人声混杂,算盘珠子的噼啪声、人员交谈声、文件翻阅声,此起彼伏,呈现出一种繁忙而有序的氛围。

    科长办公室敞开着。

    劳资科科长郎天瑞刚刚泡好一杯茶,茶叶是廉价的茉莉花茶,但香气浓郁。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翻开当天的工作日志。

    “郎科长,早。”阳光明站在门口,笑着打招呼,声音不高不低。

    “哎哟,光明!早早早!”郎天瑞一抬头,看到阳光明兄弟俩,立刻热情地站起身,脸上的笑容格外真切。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阳光明身旁的阳光耀身上,“这位就是光耀同志吧?欢迎欢迎!”他主动伸出了手。

    “郎科长,您好!我是阳光耀,今天来报到,以后请您多指导。”阳光耀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双手握住郎天瑞的手,语气恭敬又不失分寸。他牢记着母亲的叮嘱,态度放得很端正。

    “好好好,一看就是个精神小伙子!腿都好了吧?”郎天瑞上下打量着阳光耀,满意地点点头。阳光耀相貌堂堂,身材高大,眼神清亮,第一印象就很不错。

    “托您的福,都好了,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谢谢科长关心。”阳光耀回答得体。

    “那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有好身体才能好好工作。”郎天瑞笑着从桌上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表格,“来,光耀同志,先把这张入职表填一下。临时工手续简单,填好表,我去盖个章,领你去核算组认认门,就算正式上岗了。”

    他让阳光耀坐在办公桌前,递过钢笔,又指点着表格各项该怎么填写,比如“家庭成分”、“文化程度”,态度很是周到,显示出了远超对待普通临时工的热情。

    阳光明在一旁看着,知道这是郎天瑞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如此热情,便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郎天瑞心领神会地笑笑,摆摆手,意思是小事一桩,不必客气,这份人情彼此心照不宣。

    手续很快办妥。郎天瑞拿着盖好章的表,对阳光明说道:“光明,你先忙你的去,我带光耀同志去核算组安排一下工作。放心,交给我了。”他这么说是让阳光明安心,也表示自己会关照。

    阳光明点点头,对二哥说道:“二哥,那你跟着郎科长好好熟悉环境,我中午有空再过来看看。”

    “哎,好。你去忙吧。”阳光耀站起身,目送弟弟离开。

    阳光明又对郎天瑞道了谢,这才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郎天瑞领着阳光耀穿过大办公室,来到靠里侧用几个高大的木制文件柜隔开的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

    这里摆放着四五张办公桌,每张桌子上都堆着高高的工资表格和账册,算盘和钢笔是标配,有些桌上还有厚厚的《劳动工资计算规则》和《劳保福利制度汇编》。

    三四个人正伏案工作,有的在飞快地拨打算盘,手指灵活得让人眼花缭乱;有的在核对着表格,神情专注,时不时用红笔勾画一下;还有的在抄写著名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严谨而专注的气息。

    “大家停一下,介绍个新同事。”郎天瑞拍了拍手,声音洪亮。

    核算组的几位同志都抬起头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新人。

    “这位是阳光耀同志,从今天起,就在咱们核算组做临时工作,主要负责辅助基础核算和数据录入。大家欢迎。”郎天瑞的介绍,简洁明了。

    一阵礼貌性的掌声响起。几位老同志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带着好奇与衡量。

    “光耀同志,这位是核算组的王组长。王组长可是我们厂工资核算的老资格了,经验丰富,以后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多向王组长请教。”郎天瑞指着一位四十左右岁、戴着深蓝色套袖、面容和善但眼神透着精明的女同志,介绍道。

    “王组长,您好!我叫阳光耀,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请您多批评指教。”阳光耀立刻恭敬地问好,身体微微前倾。

    王组长推了推眼镜,笑了笑,态度还算温和:“欢迎小阳同志。不用客气,互相学习。我们这儿活儿杂,要求细,不能急,慢慢来,基础打牢了最重要。”

    郎天瑞又简单介绍了其他几位同事,都是“李同志”、“张师傅”这样的称呼,阳光耀一一礼貌地问好,努力记住每个人的姓氏和面孔。他的态度谦逊,回应得体,再加上一副好相貌,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

    “小岳。”郎天瑞对坐在最里面的一位年轻女同志招招手,“你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工作经验丰富,平时多带带光耀同志,让他尽快熟悉核算组的流程和规矩。”

    女同志闻声抬起头来。

    阳光耀的目光也随之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姑娘,梳着两根油光水滑的麻花辫,辫梢系着小小的浅绿色蝴蝶结,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脸庞白皙光洁,鼻梁挺翘,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像浸在清水里的黑葡萄,眼神清澈而聪慧。

    她穿着一件合身的浅绿格子外套,里面是白色的确良衬衫,领子整整齐齐地翻在外面,显得干净又利落,还有一种难得的秀雅气质。

    虽然说不上是惊艳的漂亮,但皮肤白皙,样貌清秀温婉,气质沉静,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她抬起头,目光和阳光耀对上,似乎微微顿了一下,可能没想到新同事是这样一位挺拔精神的年轻人,随即落落大方地站起身,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好的,郎科长。您放心。”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点南方姑娘特有的软糯,但又不过分嗲气,听起来很舒服。

    “岳同志,你好,以后麻烦你了。”阳光耀连忙说道,心里不知怎的,微微有些紧张,手心有点冒汗。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像比平时紧了一点。

    “阳光耀同志,互相学习,不麻烦的。”岳心蕾微笑着回应,目光在阳光耀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自然地移开了,举止大方得体。

    郎天瑞看着两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对这一幕乐见其成,又交代了几句“好好干”、“尽快熟悉”之类的话,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王组长给阳光耀安排了一个空位子,正好在岳心蕾的斜对面,抬头就能看到。

    她拿来一叠厚厚的旧表格和一本边缘已经磨毛了的《员工工资等级标准手册》,“小阳,你先别急着干活。把这些旧表格和手册对照着看,熟悉一下各个车间、工种、等级对应的基本工资、补贴标准,还有各种扣款项目。

    比如一级工、二级工基本工资差多少,纺织档车工和机修工的岗位津贴怎么算,高温补贴、夜班津贴什么标准,等等。

    这些是基础,一定要吃透,不然以后计算容易出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王组长交代得很仔细。

    “好的,王组长,我一定认真看,仔细学。”阳光耀接过表格和手册,认真地点头。他摸了摸那本厚重的手册,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阳光耀坐下来,翻开手册,又摊开表格,开始仔细对照学习。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忙碌的节奏,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和钢笔书写在纸张上的沙沙声,成了主旋律。

    阳光耀看得很投入。他发现这份工作确实需要极强的细心和耐心,数字繁多,规则琐碎,各种代号和符号需要记忆。

    但他学习上从来不落人后,既然来了,就想把工作做好,不能让人看扁了,更不能给弟弟和郎科长丢脸。

    学习期间,他遇到几个不太明白的符号和项目,比如三角形标记和星形标记,不知道分别代表什么补贴,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轻声向斜对面的岳心蕾请教。他不想一开始就打扰王组长。

    “岳心蕾同志,打扰一下,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他指着表格上的一个标记,声音放低,以免影响他人。

    岳心蕾闻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探身过来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好闻的雪花膏的香气。

    “哦,这个是夜班补贴的标记。你看这里。”她拿起自己桌上的一张表格,指给阳光耀看,手指纤细白皙,“每个夜班工时旁边,都会标这个小的三角符号,计算的时候要乘以夜班补贴系数,系数标准在手册第27页。”

    她的讲解清晰明了,态度自然,没有丝毫不耐烦。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了。”阳光耀恍然,连忙道谢,同时翻到手册第27页,确认了一下。

    “不客气的。”岳心蕾笑了笑,继续低头忙自己的。

    有了第一次开口,后面的请教似乎就自然多了。阳光耀发现岳心蕾业务很熟练,对各种规定烂熟于心,而且讲解时很有耐心,条理清楚,一点也不藏私。遇到复杂的,她还会拿出实例表格,指给阳光耀看。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学习和偶尔的低声请教中很快过去,阳光耀记了满满几页纸的笔记。

    中午下班铃响,清脆的电铃声回荡在办公楼里。核算组的同事们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伸展了一下身体,拿出放在抽屉里的饭盒,准备去食堂吃饭。

    “小阳,一起去食堂吧?”王组长招呼道,态度比刚见面时,更亲切了些。看来阳光耀一上午安静认真的学习态度,已经初步赢得了她的好感。

    “哎,好。”阳光耀站起身,把笔记和手册整理好,拿出自己的饭盒。正好看到岳心蕾也合上了账本,拿出了饭盒。

    大家对于吃午饭都很积极,几人一起走出办公室。阳光耀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和岳心蕾并排走着。王组长和另外两位大姐走在前面几步,聊着家常。

    “上午谢谢你啊,帮我解答了那么多问题。”阳光耀找着话头,语气真诚。

    “真的不用客气,都是应该的。”岳心蕾侧头看他,眼睛弯弯的,带着笑意,“你学得很快嘛,很多地方一点就透,记得也扎实。”她注意到了阳光耀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

    “没有没有,是你不嫌我笨,讲得清楚。”阳光耀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像被羽毛拂过一样,有点高兴,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羞涩。

    两人随口聊着工资核算的事情,比如哪个车间的工时记录最复杂,哪种补贴最容易算错,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食堂门口。

    食堂里人声鼎沸,各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队。

    阳光耀一眼就看到弟弟阳光明正站在干部食堂门口,正朝他这边张望。兄弟俩目光对上,阳光明笑了笑,示意他过去。

    “王组长,岳心蕾同志,我弟弟在那边,我过去一下。”阳光耀对同事们说。

    “快去吧。”王组长笑着摆摆手。

    岳心蕾也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干部食堂门口那个挺拔沉稳的身影,然后便和王组长她们走向普通职工排队的长龙。

    阳光耀小跑着来到弟弟身边。

    “怎么样?二哥,还适应吗?工作复杂不?”阳光明关切地问道。

    “挺好的。郎科长安排得很周到,王组长和同事们都挺好,和我同组的岳心蕾同志也很热心,教了我不少东西。”

    阳光耀语气轻松,脸上带着对新工作的满意和一点点兴奋,“活是细了点,数字多,规则多,但我觉得我能胜任,慢慢学嘛。”

    他扬了扬手里的饭盒,“走,吃饭,有点饿了。”

    阳光明揽了一下二哥的肩膀,兄弟俩一起走进干部食堂。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稳地过去。

    转眼间,阳光耀入职已经有两个月时间,时间也来到了五月份。

    魔都的天气彻底暖和起来,梧桐树叶子长得又大又密,人们换上了单衣。

    阳光耀已经完全适应了工资核算员的工作。他脑子不笨,又肯用心钻研,下了班有时还把手册带回家看,很快就能独立处理大部分基础核算任务,出错率很低,赢得了王组长和同事们的普遍认可。大家觉得这个小伙子踏实、好学、不浮躁。

    他和岳心蕾在一个小组,工位相邻,交流自然最多。

    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高中毕业,有不少共同话题。

    除了工作上的交流,休息时偶尔也会聊起最近看了什么电影,读了什么书,或者听来的趣闻。

    阳光耀发现岳心蕾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很开朗大方,做事认真细致,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很有感染力。

    而且她懂得很多,看问题常有独到见解,不只是个花瓶。

    而岳心蕾也觉得阳光耀虽然是个临时工,但做事负责,人聪明,头脑灵活,不懂就问,学会了就一丝不苟地做,不像有些年轻人那样眼高手低或者油滑浮躁。

    最重要的一点,长得确实精神,眉眼俊朗,身材高大,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一种微妙的情愫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悄然滋生,像春天埋在土里的种子,不知不觉就抽了芽。

    他们一起加班核对数据的时候,会默契地给对方带一份点心或者几颗奶糖;阳光耀偶尔从家里带来几块张秀英做的可口小吃,比如糯米糖饺或葱油饼,也会自然地分给岳心蕾一份;岳心蕾领了新的蓝黑墨水,也会给阳光耀的那支钢笔灌上一点。

    这些小小的互动,带着一丝甜蜜的默契。

    同事们都是过来人,看在眼里,心照不宣地笑笑,偶尔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比如“岳老师教得认真,小阳同志也学得用心”,两人也只是红着脸笑笑,并不反驳。

    有时岳心蕾还会嗔怪地瞪一眼开玩笑的人,那眼神里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恼意。

    这天中午,阳光明照例去干部食堂吃饭。打好饭菜,一转身,正好看到劳资科科长郎天瑞也端着饭盒在找座位。

    “郎科长,这边。”阳光明招呼了一声,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位。

    郎天瑞看到是他,笑着走了过来,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光明,今天忙不忙?”郎天瑞一边拿起筷子,一边寒暄。

    “还行,老样子。处理些文件报告。您呢?看您这匆匆忙忙的。”阳光明回应道。

    “唉,月初,总是忙得团团转。工资核算、劳保发放、人员调动……哪一样都得盯着。”郎天瑞叹了口气,但脸上并无太多愁容,显然对处理这些事务早已游刃有余。

    两人边吃边聊,从厂里的生产情况聊到最近的天气,又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吃得差不多了,郎天瑞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种略带神秘和打趣的笑意,把话题转到了阳光耀的身上。

    “光明啊,说起来,你二哥光耀,真是不错。”郎天瑞的开场白带着明显的赞赏。

    阳光明抬起头,有些不解其意,笑着回应:“那是您夸奖了。他能安安稳稳把这份临时工作做好,不出差错,不给您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还得感谢郎科长您给他这个机会,一直关照他。”他以为郎天瑞只是例行夸一句。

    “哎,不是工作的事。”郎天瑞摆摆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调侃的意味,“我是说,光耀同志这眼光,真是这个!”

    他竖了下大拇指,“在这一点上,我看不比你这个当弟弟的差,甚至还要超出一筹呢!有眼光,有胆量!”

    阳光明更懵了,完全没明白郎天瑞在指什么,工作需要什么眼光和胆量?

    “眼光?什么眼光?郎科长,您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我二哥他……怎么了?”他放下了筷子,认真起来。

    郎天瑞见状,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这么重大的事情,你这个当弟弟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你这可不行啊,对自家二哥的事情也太不关注了!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他故意卖着关子。

    他压低了些声音,确保周围没人注意:“这事儿在我们劳资科,都不算秘密了。核算组那边,大家都心照不宣。”

    阳光明心里咯噔一下,神情更加认真起来,“郎科长,您就别卖关子了。我二哥他……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工作上犯错误了?还是和人闹矛盾了?”

    他心里有些打鼓,可别是二哥工作上出了什么大纰漏,或者年轻气盛犯了什么错误,得罪了人。

    “哎呀,看把你紧张的,是好事,大好事!”

    郎天瑞见他误会了,连忙笑着解释,语气轻松,“是个人问题!个人问题!光耀同志有对象了!

    而且看样子两人处得挺好,情投意合的,没打算瞒着,基本上算是公开了。

    你们家里人真一点都没察觉?他下班没晚回过?休息日没出去过?”

    阳光明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二哥有对象了?他还真不知道。

    这两个月,阳光明还是按着以前的频率,每周都有一两个晚上,要住在石库门那边。

    在这一两天里,他只知道二哥每天按时上下班,回家吃饭,晚上偶尔看看书,或者逗逗小侄子壮壮,没见有什么异常啊。

    周末也没见他说要出去约会,最多就是去附近公园转转。二哥藏得这么深?还是自己最近太忙没注意到?

    “真……真不知道。”阳光明老实回答,心里快速盘算着。二哥接触异性的机会有限,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厂里……“郎科长,女方……是我们厂的?”他试探着问。

    “可不嘛!”郎天瑞一拍大腿,一副“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的表情,“而且就在我们劳资科,就在核算组,跟你二哥一个工作小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阳光明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核算组那几位女同志。

    年纪合适的……王组长肯定不是,另外两位大姐,孩子都上小学了……那就只剩下……那个文静秀气、业务能力不错的姑娘。

    一个名字跳进他的脑海。

    “难道是……岳心蕾同志?”阳光明试探着问,带着几分不确定。

    他对那个姑娘印象不错,但没想到会和二哥发展这么快。

    “嘿!就说你脑子转得快!”郎天瑞证实了他的猜测,一副“你终于知道了”的表情。

    “就是岳心蕾!多好的姑娘啊,正式工,高中文化,模样性情都没得挑!文文静静,业务能力强,家里条件也好!

    你说你二哥这眼光,是不是毒得很?悄没声息的,就把我们科里最好的一朵花给摘下了!也算是没有枉费我的一片苦心。”

    他用了个略显夸张的比喻,同时透露出自己的良苦用心。

    阳光明确实感到意外,甚至有点震惊。

    二哥长得高大帅气,人有精神头,能有女同事看上他,这不奇怪。

    厂里年轻男女朝夕相处,产生感情很平常。如果女方也是个临时工,两人条件相当,成就好事的几率很大。

    但岳心蕾是正式工……这在七十年代的婚恋市场上,优势就大得多。

    一般来说,正式工姑娘更倾向于找同样有正式编制的对象,比如技术员、干部或者同样是正式工的男职工。

    他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为二哥高兴的喜悦,不由得迅速被一丝现实的担忧所取代。

    这差距是明摆着的!

    “郎科长,这是好事……郎才女貌,自然是好事……”

    阳光明斟酌着词句,微微皱眉,说出自己的顾虑,“可我这儿心里,怎么有点不踏实呢?

    岳心蕾同志是正式工,家庭条件听说也不错。

    我二哥毕竟还是个临时工……这身份差距……就算两人自己愿意,情比金坚,可女方家里……能同意吗?

    这结婚过日子,终究不是两个人的事啊。”

    门当户对的观念,在任何时代都是存在的,在七十年代,更加现实和普遍。

    郎天瑞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茶,似乎在斟酌措辞,表情有点欲言又止,似乎知道些什么内情。

    阳光明看在眼里,心里那点不安,进一步扩大了。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语气更加诚恳:

    “郎科长,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您是一直关照我们兄弟的长辈,知道什么情况,就都告诉我吧。

    是好是坏,我心里也得有个底。

    女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或者……对我二哥有什么看法?是不是反对?”

    他担心的是女方家里根本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但强烈反对。

    如果是后者,那这段感情恐怕前景堪忧,二哥难免要受伤,甚至可能影响到工作。

    郎天瑞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表情变得认真了些:“小阳,既然你问到这里了,我也就不瞒你了。

    这事吧,说起来有点复杂,但也不全是坏事,甚至可能……对你二哥还是个机遇。”

    他这话说得有点绕,却勾起了阳光明更大的好奇心。

    他顿了顿,看着阳光明,语气变得有些郑重,甚至带着点揭秘的味道:“岳心蕾同志的父亲,你也认识,不是别人,就是咱们厂的专职副书记岳兴国,岳书记。”

    阳光明闻言,是真的吃了一惊,眼睛微微睁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岳兴国副书记!

    厂里的三号领导,地位仅次于田书记和赵厂长,主管党群和干部工作,在厂里威望很高,说话很有分量。

    那是经常在主席台上做报告、阳光明需要仰望的人物。没想到岳心蕾竟然是岳书记的女儿!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他心里的担忧瞬间加重了,像压了块石头。

    厂领导的千金,和自家二哥这个临时工……这差距似乎不是一点半点了,简直就是一道鸿沟啊!

    门第的差距是明摆着的。

    他想象不出,以岳书记那样的身份和家庭,怎么会同意自己的女儿找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临时工?这听起来太不现实了。

    “岳书记的女儿?”阳光明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甚至有点干涩,“郎科长,这……岳书记那样的家庭,能看得上我二哥?这……这怎么可能呢?这差距也太……”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所以说,这事有特殊情况嘛。”

    郎天瑞理解他的反应,换上了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详细解释道:

    “岳书记就心蕾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宝贝得很,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虽然没明说要招上门女婿,但早就放过话,希望女儿结婚以后,能住在娘家,方便照顾,将来也能给他们养老送终。他就这么一个孩子嘛,有这种想法可以理解。”

    他看了看周围,声音压得极低:“你想想,现在这年头,虽说提倡新风尚,男女平等,但结婚后男方常住丈母娘家,虽然不是旧社会的倒插门,但说出去名声总归不算太好听。

    条件不错,或者思想有些守旧、讲究点面子的人家,谁愿意儿子这样?条件真正好、又般配的小伙子,人家父母首先就不乐意,觉得丢面子,怕儿子受委屈。所以啊……”

    郎天瑞摊了摊手,一副“你懂的”表情:“这就尴尬了。

    门当户对、各方面都合适的人家,基本上都难以接受这个条件。

    可岳书记呢,又偏偏就这一点比较坚持,大概也是舍不得女儿。

    至于其他方面,比如对方的工作、家境,反而没那么死板,差不多就行,人好、能干、对心蕾好最重要。”

    “偏偏心蕾呢,自己也是个有主意的姑娘。”

    郎天瑞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和欣赏,“她对男方的相貌、人品要求还挺高,不是特别精神帅气的、看着顺眼的,她都看不上眼。

    自从她参加工作这两年来,前前后后多少人给她介绍对象,技术员、机关干部、其他厂的青年才俊,都有。

    可就是因为要么对方家里不接受常住娘家这个条件,要么她自己看不上人家相貌或谈吐,愣是一个都没成。

    岳书记也挺着急,但又不肯降低要求。”

    阳光明听得入神,这情况确实特殊,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原来,高门坎也有高门坎的烦恼。

    “现在呢。”郎天瑞总结道,语气轻松起来,“是你们家光耀和心蕾这两个小年轻,自己看对了眼。郎才女貌,站一起确实般配,跟画儿里的人似的。我瞧着,现在基本上就只剩下家长那一关了。只要他们两个自己铁了心,这事儿啊,成功率反而挺高。”

    他看向阳光明,语气变得肯定了些:“以我对岳书记为人的了解,他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比较务实,也更看重女儿的幸福。

    只要岳心蕾自己态度坚决,认准了光耀,他那边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你们家光耀,除了工作是个临时工这点,其他方面,家庭成分、个人品行、相貌体格、文化程度,哪一样都拿得出手,甚至比很多有正式工作的小伙子都强。

    岳书记眼光毒辣,看人应该不会差。”

    “至于工作。”

    郎天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对于岳书记来说,那反而不重要。

    只要他能看对光耀这个人,觉得这小伙子可靠、有培养前途、能对他女儿好。

    那么,在本单位或者想办法调到其他兄弟单位,给他解决个正式编制,难道还是什么天大的难题吗?

    说不定啊,这临时工的身份,反而成了未来老丈人施恩或者考察他的一个环节呢。”

    这话点得就有点透了。

    阳光明慢慢消化着这些话。

    郎天瑞的分析,合情合理,掰开揉碎,把利弊和特殊条件都讲清楚了。

    如果岳书记真的最在意的是女儿婚后留在身边,而女儿又铁了心要跟二哥好,那工作的确可能不是最大的障碍,甚至可能是岳书记用来考验未来女婿耐心、或者将来可以施恩帮助的地方。

    这么一想,前景似乎豁然开朗起来。

    “所以。”

    郎天瑞最后说道,拍了拍阳光明的胳膊,“依我看,这两个人能不能成,关键还得看他们两人自己的感情是不是足够牢固,心蕾姑娘的态度是不是足够坚定。

    只要她自己认准了,铁了心,岳书记那儿,我觉得七八成的把握是有的。

    你们家光耀,这次可能是撞上大运了!”

    作为两人的直接领导,郎天瑞对他们在办公室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反正我看现在的岳心蕾,上班的时候,眼里有光,脸上带笑,干活都更有劲头了,时不时还走个神,那状态,骗不了人,是真看上你家光耀了。”

    他拍了拍阳光明的肩膀,以长辈的口吻说道:“我是很看好他们能走到一起的。

    至于以后结婚住在娘家的事,光明啊,咱们思想得开通点,别受那些老观念影响。

    人家就一个女儿,想留在身边,人之常情,应该理解。

    只要小两口自己过得幸福,住在哪里不是住?你说是不是?

    再说,跟岳书记生活在一起,将来对你二哥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最后一句,点得更是透彻了。

    阳光明听完这一番长篇大论,心里的担忧减轻了大半,石头落了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欣喜,也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还有一丝对未来可能和厂领导成为亲家的隐隐压力和不真实感。

    他点点头,表情松弛下来,露出了笑容:“郎科长,您说得对。分析得太透彻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情况,不然我还蒙在鼓里瞎担心。

    只要二哥他自己愿意,两人感情好,真心实意,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至于住哪里,确实不重要,他们自己商量好就行。”

    他的思想确实比较开通,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这就对了嘛!”郎天瑞笑道,恢复了轻松的语气,“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就等着哪天喝你二哥的喜酒吧!到时候,别忘了请我也喝一杯喜酒就行!”

    “一定一定!真要有那天,您可是大媒人,必须坐主桌!要不是您刻意安排,给了机会,哪有这桩喜事?”阳光明也笑着回应。

    说到这一点,郎天瑞确实有些得意,他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没想到真的能成。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各自收拾好饭盒,起身离开食堂。

    分开之后,阳光明没有立刻回办公室,而是在厂区里慢行散步,心里还在消化着刚才的消息。

    二哥和岳书记的女儿……这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发展。

    他没想到二哥的终身大事,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转机,而且可能是极好的转机。

    如果真能成,不仅二哥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工作能转正,未来的发展也有了更好的平台和指望,对整个家庭来说,都是极大的好事。

    当然,前提是两人感情好,并且能顺利过了岳书记那一关。

    他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包括父母。

    毕竟现在只是两人在相处阶段,最终能不能成,还差岳书记点头那最关键的一步。

    现在说出去,万一最后没成,空欢喜一场不说,还可能给二哥造成压力,让父母白白期待甚至焦虑。

    还是等事情更明朗些再说。

    他准备等晚上回家,或者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跟二哥聊一聊,听听他自己的想法,了解下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再给他一些建议,比如在岳书记面前要注意些什么。

    打定主意,阳光明深吸一口春天午后温暖的空气,空气中带着点花香。

    他的心情变得豁朗起来,仿佛看到了二哥更加光明的未来。

    这段意外的情缘,或许正是命运对二哥的补偿吧。

    他期待着事情能像郎科长预测的那样,顺利发展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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