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195亲家探望竭尽所能的孝心道德高地
第196章 195.亲家探望.竭尽所能的孝心.道德高地
送走女儿香兰,阳家小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刮得窗棂微微作响。
张秀英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气息里饱含了无尽的爱怜、忧虑与一丝无力回天的感慨,眉宇间拧成的疙瘩并未因商议出了对策而完全散去。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二儿子阳光耀的腿上,语气不容商量地吩咐道:“光耀,你腿脚还不利索,下午天冷路滑,就别跟着来回奔波了,在家看着壮壮,我们也放心。”
阳光耀闻言,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自知腿伤未愈,长途行走确实勉强,且这种需要谈判技巧和家族体面支撑的场合,有父亲、大哥和小弟出面已然足够,便应了下来:
“好,姆妈,你们放心去。我在家看好壮壮,等你们消息。”
张秀英不再多言,转身便开始利落地收拾起来。
她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既记挂着女儿婆家那摊子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事,更心疼女儿未来那肉眼可见的、漫长而艰难的时日。
她走到桌边,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白色粗布,露出里面阳光明刚带回来的那一颗颗青灰色的咸鸭蛋。
“正好,光明今天拿回来的这篮子咸鸭蛋派上用场了。”
她嘴里念叨着,像是给自己打气,“这东西经放,又下饭,病人吃着也合适。”
她仔细地从中数出二十颗个头稍小的咸鸭蛋,转移到另一个小号的篮子里。
接着,她又打开碗柜最上层,拿出那个铁皮饼干盒。这是阳光明陆续拿回家的饼干,张秀英舍不得吃,就陆续攒下了很多。
她掂量了一下,取出差不多两斤的量,分成两个油纸包,包得方方正正,棱角分明。
“妈,用不了这么多吧?”李桂花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
这年月,这样品相的咸鸭蛋和香甜的饼干都是稀罕物,是光明好不容易才弄来给自家人,主要是给壮壮打牙祭、补充营养的。一下子送出这么多,她确实觉得肉疼。
张秀英手上动作没停,头也不抬,语气却异常坚定:“礼不能轻了。王家现在这情况,老太太瘫在床上,往后用钱吃药、营养品,哪一样不是流水似的花销?
咱们礼数周到厚实一点,香兰脸上也有光,腰杆也能挺得更直些,正好也能堵堵那两个大姑子挑三拣四的嘴!”
她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既考虑了现实,也顾及了女儿的面子和处境。
李桂花听了,不再多说,主动帮忙找来结实的细麻绳,仔细地将两个饼干包捆扎在一起,提在手里试了试分量,点头道:“嗯,是份厚礼了。王家挑不出理来。”
阳永康一直坐在桌边那把磨得发亮的旧木椅上,默默地抽着烟袋锅。
劣质烟丝的辛辣气味在沉闷的空气里缓缓弥漫,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深沉如古井。
显然正在心里反复思量、推敲着下午去了王家,该如何开场,如何说话,如何既达到目的,又不至于让亲家太难堪。
毕竟大女儿终究还要在那个屋檐下过日子,不好闹得太难堪。
阳光明则在一旁安静地帮着母亲整理东西,偶尔和父亲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对父亲的沉稳和谋算有着充分的信心,也知道自己之前的分析和建议已经得到了父亲的认可,并会由父亲以更合适的方式表达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那份厚重的礼物,这不仅是物质上的支持,更是姿态上的宣告:阳家是来讲道理、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二十个咸鸭蛋,两包扎实的饼干,在这物资匮乏的年月,算得上是一份极其体面的上门礼了。
“行了,都换身出门的衣服,收拾利索了,咱们这就过去。”阳永康掐灭了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烟灰,站起身,声音沉稳地吩咐道。
一家人于是各自回屋,都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
准备停当,一家人提上那份沉甸甸的、代表着心意的礼物,出了石库门,沿着狭窄的弄堂,往远处的公共车站走去。
阴冷的天气仿佛能渗入骨髓,北风像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弄堂里比平时安静许多,偶尔有行人缩着脖子,双手揣在袖筒里,匆匆走过。
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只听得见风声和脚步声,各自想着心事,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张秀英眉头微蹙,不仅在担心女儿往后的艰难岁月,也在心里反复盘算着等会儿见了亲家公,该怎么说第一句话,如何既能表达关心,又不失娘家人的立场。
阳永康步伐沉稳,目光平视前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阳光辉和李桂花走在稍后一点,低声交谈着,内容无外乎是王家那两个姐姐的不像话和算计,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不满。
换了两趟叮当作响、拥挤不堪的公共汽车,又走了一段马路,终于到了王家所在的弄堂口。
今天是周日,弄堂里比平时多了几分生活气。
阳家一行人的出现,立刻吸引了这些街坊邻居的目光。毕竟这一家人穿着体面,手里还提着看着就分量不轻的礼物,一看就是正经走亲戚的架势。
有人很快认出了这是王师傅家那个守寡儿媳妇的娘家人,于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好奇和些许了然。
显然,王家婆婆突然中风瘫痪的消息,以及之前围绕抚恤金、工资产生的那些家庭纷争,在这信息流通靠口耳相传的弄堂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阳永康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察觉到那些目光,只对着几个依稀面熟的老邻居微微点头示意,便径直朝着王家所在的石库门走去。
石库门的大门紧闭,里面也没什么声音。阳光明上前一步,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在门板上敲了三下。
“谁啊?”里面立刻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带着浓浓疲惫的声音。听声音就知道,答声的是王师傅。
“亲家,是我们,阳永康。”阳永康沉声应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进去。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大半,王师傅探出身来。
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憔悴和倦容,眼袋浮肿深重,头发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白了不少,杂乱地贴在头皮上。
看到阳家一家人齐整整地站在门口,还提着礼物,他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连忙侧身让开,语气带着些许局促和强打起来的热络:
“哎呀,是亲家啊!快请进,快请进!外面冷风飕飕的,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没提前捎个话,家里乱糟糟的……”
他的话语有些零乱,透着一股主人应对不速之客时的仓促和歉意。
“星期天没事,过来看看亲家母。”阳永康说着话,语气平和,带头迈过了那道不算高的门槛。
张秀英、阳光明等人也跟着鱼贯而入。
石库门的小天井比阳家那边还要窄小些,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蜂窝煤、旧木板和舍不得扔的瓶瓶罐罐,显得有些拥挤凌乱。
听到外面的动静,王金环和王银环也先后走了出来。两人都系着沾有油污的围裙,手上湿漉漉的,还沾着菜叶,显然刚才正在灶间或者屋里忙活。
看到阳家人,尤其是看到张秀英手里提着的两包礼品,两人的脸上迅速挤出笑容,热情地打着招呼。
“叔,婶子,你们来了,快,快屋里坐,外面冷。”王金环反应更快些,抢先一步撩起了沉重的门帘,侧身让出通道。
王银环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堆着笑:“光明,光辉,桂花,你们都来了……快,快进屋暖和暖和。”
阳家人随着王师傅进了屋。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以及一种卧床病人特有的难闻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让刚从外面清冷环境进来的几人,不禁微微蹙眉,但大家都很快调整了表情,恢复了常态。
屋子不大,家具陈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只是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味道挥之不去。
香兰听到动静,看到是娘家人,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和光亮。
她站起身,怀里还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阿毛。小家伙被厚厚的襁褓包着,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突然多出来的这么多人。
“阿爸,姆妈,你们怎么来了?”香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红红从里屋闻声跑了出来,看到外公外婆,怯生生地叫了声“外公外婆”,就被张秀英一把搂在了怀里,舍不得撒开。
“来看看你婆婆,也看看你们。”
张秀英说着,自然地把手里沉甸甸的两包礼品递给迎上来的王金环,李桂花也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了王银环。
张秀英说道:“副食店刚买的两斤饼干,我又收拾了一篮子咸鸭蛋,东西不多,给亲家母补补身子,也给孩子们添点零嘴。”
王金环接过那分量不轻的咸鸭蛋和饼干,手感沉甸甸的,心里快速掂量了一下价值,脸上立刻堆起更热切的笑容,连声道谢:
“哎呀,婶子你们太客气了!这……这怎么好意思,来就来嘛,还带这么些好东西来,太破费了,太破费了!”
王师傅也在一旁搓着手,脸上带着感谢和窘迫交织的神情:“就是,永康,秀英,你们这……太见外了,太破费了。快坐,快坐。金环,快去倒点热水。银环,把炉子上坐着的的水壶提过来,给你叔和你婶子泡茶!”
一阵忙乱的招呼、谦让和挪动椅凳之后,众人总算在这略显拥挤的小厅里坐了下来。椅子不够,王银环又赶紧从里屋搬出两个小马扎给阳光辉和李桂花。
“亲家母怎么样了?这两天可好些了吗?”阳永康坐下后,接过王金环递过来的搪瓷杯,关切地问道。
杯子里飘出茉莉花茶的香气,虽然茶叶粗梗居多,但在这寒冷天气里,一杯热茶足以暖手暖心。
王师傅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愁云取代,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人是清醒了,命算保住了,可也就那样了。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吃喝拉撒全要人伺候,也说不了句整话,就知道嗯嗯啊啊……唉!真是遭罪啊!”
他的叹息声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无奈、沉重和对未来生活的茫然。
“我们能去看看吗?说几句宽心话也好。”张秀英放下茶杯,语气真诚地问道。
“能,能,就在里屋躺着呢。”王师傅连忙起身引路,脸上带着歉意,“就是屋里味道不太好闻,药味重,亲家母你们别介意。”
“这有什么介意的,病人嘛,都是这么过来的。咱们谁还没个病没个灾的。”张秀英摆摆手,表示毫不介意,跟着王师傅走向里屋。阳永康、阳光明等人也起身,跟了过去。
里屋的光线比外间更暗一些,只有一扇小窗户开了一条缝用于通风。
王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一张灰黄浮肿、毫无生气的脸,眼睛半睁半闭着,眼神浑浊空洞,没有焦点,嘴角似乎因为神经受损而有些歪斜,时不时无意识地抽动一下。
看到有人进来,她的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啊……啊……”声,浑浊的眼珠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试图聚焦,但很快就又涣散开来,只剩下空洞和无助。
屋里的味道确实更重些,混合着更浓的药味、体味和一种属于久病之人的沉闷气息。
张秀英走到床边,弯下腰,凑近了些,用一种尽量柔和清晰的语调轻声说道:“亲家母,我们来看你了。我是秀英,香兰她妈。你好生养着,放宽心,什么都别多想,慢慢将养着,会好起来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朴素的安慰和同情。
王氏的喉咙里又发出一阵更急促的“啊啊”声,嘴唇哆嗦着,似乎极力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但最终只能无力地牵拉下去,嘴角流出一丝无法控制的口水。
王金环赶紧上前,用搭在床边的软毛巾帮她轻轻擦去,动作还算细致。
“姆妈,阳叔阳婶来看您了,还带了咸鸭蛋和饼干呢!”王金环在一旁提高音量说着,仿佛这样就能让意识似乎并不总是清醒的母亲听得更明白些,“您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吃呢。”
王氏的眼神似乎又极其缓慢地聚焦了一下,浑浊的目光滴落,喉咙里继续咕噜着,谁也听不懂她到底想表达感谢、痛苦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我妈是说,谢谢叔和婶子,让你们费心了,还惦记着她。”
王金环自顾自地翻译着,语气十分肯定,然后又转头对王氏大声说,“妈,您别着急,慢慢养着,我们都在这儿呢。”
她这话,与其是说给母亲听,不如说是给阳家人看的表演。
阳永康也上前两步,站在床尾看了看,说了几句“放宽心”、“好好配合治疗”之类的宽慰话,语气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张秀英看着王氏这副完全失去自主能力、只能无助躺在床上的样子,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唏嘘不已。
这个曾经精明算计、甚至有些刻薄刁钻的老太太,如今落到这步完全需要仰人鼻息、任人摆布的田地,再想起她往日对香兰的种种挑剔和逼迫,真是让人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点因为女儿受委屈而积攒的怨气,在这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生命现实面前,似乎也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更多是对命运无常、人生难测的感慨,以及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必要的探视和慰问环节结束,众人又退回小厅重新落座。经过里外屋这一冷一热的温差,回到客厅反而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
王金环已经重新泡好了一壶热茶,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续上水。
王银环则端出一小碟自家炒的、看起来有些干瘪的南瓜子,放在小桌中央,小声招呼着:“叔,婶,你们嗑点瓜子,自家炒的,没啥好招待的。”
“家里乱糟糟的,也没啥准备,亲家你们千万别见怪。”王师傅搓着手,脸上带着真诚的歉疚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窘迫。
家里的变故和眼下的窘境,让这个一向要强的老工人显得有些佝偻和底气不足。
“都是自家人,不说这些见外的话。”阳永康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浮着的茶梗,啜饮了一口,语气温和,“亲家,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里里外外都要操心。也辛苦金环和银环了,天天这么来回跑着照顾,不容易。”
他说着,目光转向王金环和王银环,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肯定和体谅:“两个侄女真是孝顺,自家也有一摊子事,还能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老娘,难得。”
听到亲家公的夸赞,王金环连忙摆手,脸上挤出谦逊的笑容:“叔,您可别这么说,照顾自己亲妈,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应该的,谈不上辛苦。”
王银环也小声附和,声音细细弱弱的:“是啊,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虽然嘴上谦虚着,但两人脸上那点被认可的受用表情还是隐约可见,连日来的奔波和劳累似乎也因此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王师傅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欣慰,但更多的还是无奈和沉重:
“是啊,多亏了这两个孩子。要不是她们里外帮衬着,光靠我一个人,真是要抓瞎了,顾得了头顾不了腚。香兰也要上班,厂里纪律严,假不好请,只能下班回来赶紧搭把手,也累得够呛。”
“香兰也不容易。”
阳永康顺势把话题引到了自己女儿身上,语气变得更为深沉,带着一个父亲的心疼,“她跟我们说,看着婆婆一下子病成这样,心里难受得很,堵得慌。
白天在厂里上班,忙得脚不沾地,可心里揪得紧紧的,老惦记着家里,不知道怎么样了,总是不放心。
可厂里纪律严,又不能随便请假回来,干着急没办法。”
他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仿佛借此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这孩子心眼实,重情分,总觉得婆婆病了,自己没能像两个姐姐那样日夜守在床前伺候汤药,心里愧疚得不行,觉得自己没尽到孝心。
跟我们念叨,说不知道该怎么多帮帮家里,多出点力,多尽尽孝心才好,急得都快上火了。”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女儿的理解和袒护,巧妙地将香兰的困境和意愿表达了出来。
香兰在一旁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棉袄的衣角,没有说话,脸颊微微泛红。
她确实是这么觉得的,既心疼婆婆遭罪,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自责,还夹带着对未来的恐惧。
但此刻被父亲当着公爹和两个大姑姐的面,用这种方式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仿佛自己的小心思被摊开在了阳光下。
王师傅看了一眼香兰,见她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他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实的肯定:
“香兰是好的,是懂事的孩子。
这些天下班回来,脚不沾地,忙完灶上的事,就赶紧接手伺候她婆婆,喂饭、擦洗、按摩、清理,做得比谁都细心耐心,没听她喊过一声累,也没一句怨言。
我和她婆婆……唉……”
他提到老伴,语气顿了一下,显得有些涩然,“她婆婆以前有时候是老糊涂了,心思偏,对香兰不算太好,苛刻了些。可香兰这孩子这会儿一点没计较,该咋样还咋样,真是难得。”
他说的是实话。
这段时间,香兰下班后的辛苦和尽心尽力,他都看在眼里。
对比两个亲生女儿偶尔流露出的抱怨、算计和不耐烦,这个儿媳妇显得格外懂事、忍让和厚道。这让他心里既安慰,又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阳永康摆摆手,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孝敬公婆是本分,她做得还不够,都是应该的。
正好,今天趁着我们都在,我也替她做个决定,好了却她这桩心事,也让她能安心上班。”
他放下茶杯,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目光直视着王师傅:“亲家,家里现在这个情况,大家都清楚。
往后给亲家母看病抓药、补充营养、日常开销,用钱的地方肯定像无底洞,只多不少。
香兰那点工资,虽然不多,杯水车薪,但也是她的一份心,是她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来的实在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王师傅的反应,然后清晰地说道:“从下个月起,就让她把工资都上交给你。每个月一发下来,就直接交到你手里。”
这话如同平地里一声惊雷,王家父子三人都愣住了。
王师傅更是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连旁边假装忙碌实则竖着耳朵听的王金环和王银环,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交换了一个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眼神。
香兰也猛地抬起头看向父亲,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虽然弟弟光明已经仔细给她分析过这样做的利弊和深意,她也已经接受,但此刻亲耳听到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揪紧了,实在是有点舍不得。
她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的位置——那里面虽然空荡荡,但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每月十七块八毛钱带来的微薄却真实的安全感和自主权。
阳永康仿佛没有看到女儿瞬间苍白的脸和众人惊讶的表情,继续沉稳地说道:
“这钱怎么用,是给亲家母买急需的好药,还是贴补家里日常的油盐酱醋,都由亲家你来统一安排、支配。
香兰她只管安心在厂里上好她的班,下班回来尽力照顾好婆婆。
所有工资都上交,这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全部,已经是倾其所有。
这样,她也就安心了,也算她实实在在尽了心,尽了孝,她心里也能踏实点,好过点。”
“这……这怎么行!绝对不行!”
王师傅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摆手,语气急切而坚决,甚至带着几分惶恐:
“永康,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为这个家想。
但这绝对不行!香兰那点工资,才几个钱?还要养活红红和阿毛呢!
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处处都要钱,嘴都不能亏着!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厂里工资虽然也不算多,但紧一紧,俭省点,还能扛得住!再怎么着,也不能要她的钱!这不成,绝对不成!”
他的拒绝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甚至有些激动。
家里突然多了个瘫痪在床、需要长期耗费金钱和精力的病人,未来的经济压力有多大,他比谁都清楚,那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心头。
但他好歹是个老师傅,工资比香兰那学徒工的收入高出一大截,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和一家之主的责任感,让他无法立刻、坦然的接受亲家提出的这份看似“慷慨”实则让他脸上无光的“大礼”,尤其这还是儿媳妇的全部工资,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王金环和王银环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变幻,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但都没立刻吭声,选择先观望父亲的态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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