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小说网 > 扫元 > 第165章 灭左军称霸巢湖

第165章 灭左军称霸巢湖


由于黑火药手雷威力有限,加上缺乏稳定的硫磺供应渠道,石山此前只安排童四儿赶制了三十枚。

    池水之战中,乙三营(指挥使王弼)阻击阿鲁辉哥所部骑兵用去十三枚,还剩下十七枚。

    暂时逼降左君弼后,考虑到梁县直面元军、合肥军和“彭祖家”三方势力的压力,石山班师时便将这批剩下的手雷全数留给了抚军卫。

    邵荣此次响应石山命令,派兵出城佯动,牵制合肥兵马,极有可能会在野外遭遇后者骑兵。

    邵荣便让蔡复带上所有手雷以防万一,没想到此物竟真的救了朱重八一命。

    张焕虽然在即将攻破营寨的最后关头放弃了进攻,但合肥军因此也打出了敢战之名。

    蔡复不敢托大,见好就收,战后略作休整便拆毁了营寨,撤回梁县。

    陆地战场的硝烟暂时散去,而在朱重八挥洒热血的这片战场的南方数十里,浩瀚的巢湖水面之上,一场决定区域霸主的水战风暴,却即将酝酿成型。

    姥山岛西南水域,湖风猎猎,吹拂着船帆,红旗营水师正在进行规模庞大的合成训练。

    俞廷玉、廖永安率部来投后,红旗营水师规模膨胀,已经初具气象,统合巢湖渔户,确立红旗营在巢湖水上霸权的时机已然成熟。

    而完成此战略的第一步,便是要吃掉盘踞在淝水入湖口一带的左君美船队。

    徐达站在自己旗舰的船头,他脚下这艘所谓的“大船”,实际只比常见的巢湖渔船稍大些,并经过简单的改造,平底、低舷、单层半甲板,行驶在稍微大点的风浪中,船体就会起伏明显。

    其人眉头微锁,感受着脚下船板的颠簸。

    舟船是水师一切战术的根基,为将者必须对麾下每一条船的性能了如指掌,如此方能“知彼”,否则便是纸上谈兵,害人害己。

    红旗营水师当前最大的困境是人多船少,现有的一百七十余条渔船,普遍存在平底、低舷、深仓、无甲板等致命缺陷,并不适宜用作水战。

    这种糟糕的船体设计,加上巢湖开阔水域常见的风浪颠簸,使得船只摇晃剧烈,严重限制了弓弩手在船上的瞄准和射击稳定性,作战效能大打折扣。

    为此,徐达将有限的资源做了精细的划分。

    他自己只挑选了这条相对最平稳的船作为旗舰,安排了三十名水性最好,意志最坚定的本部精锐随舰护卫,他们既是亲兵,也是种子。

    其余本部将士则留在水寨中,使用淘汰下来的九条最破旧的无帆小渔船,由杨破浪指挥,在相对平静的近岸水域进行最基础的适应性训练。

    ——熟悉水性,克服晕船,练习在摇晃中站稳,传递物品,甚至尝试在极小幅度内划桨转向,枯燥而无趣,却是打牢水战根基必不可少的一环。

    而张德胜、俞廷玉、廖永安麾下的人马,则幸运得多。

    他们本就是巢湖中讨生活多年的老渔户,渔船就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早就不惧风浪。

    此刻,他们的船队正散布在姥山岛西南的广阔水域,进行着更贴近实战的训练:

    各船之间用简易却明确的旗语信号传递命令;练习船队编队航行、转向、包抄等协同配合;以及最凶险也最重要的跳帮夺船演练。

    粗粝的号子声、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模拟接舷时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充满活力,却也难掩这支初生舰队“战船”的简陋。

    徐达的目光扫过麾下舰队,心中既有期待,也有沉甸甸的压力。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随时会来。

    “总管!急报!”

    外围警戒的一条快船如同离弦之箭,劈波斩浪疾驰而来,船上的哨兵声音带着变调的尖锐:

    “东南方发现左氏船队!正杀奔水寨而来!大小舟船,黑压压一片,恐有近两百艘!”

    徐达心头猛地一沉!左君美原本占据渔产丰饶的淝水入湖口,位于姥山岛西北方向,为防其偷袭,他特意将训练地点选在岛西南面。

    却不料这左君美这厮竟如此狡猾,率船队绕了偌大一个圈子,从东南方向直扑水寨。

    这一下,完全打乱了徐达的部署。

    “看清旗号?确是左君美?”

    徐达沉声追问,手已按在了腰刀上,神情严肃而紧张。

    “千真万确!‘左’字大旗,领头的是两艘双层大船!”哨船水兵急答。

    左氏船队不仅数量众多,此前有左武(左君美之父)在岸上支持,大船数量更是占优,特别是那两艘加装了双层甲板的改造战船,在当下的巢湖,真正的水战利器。

    更糟糕的是,此刻风向是东南风,左君美船队顺风而来,速度极快,若是两军在水面遭遇,那左氏船队无论是机动能力,还是弓箭抛射都占尽优势。

    徐达瞬间判断出当前形势,以及左君美可能做出的战术选择,下令道:

    “传令,全军速回水寨!各船保持队形,不得混乱!张德胜部断后掩护!”

    将令已下,旗手挥舞着红蓝两色信号旗,将命令迅速传递出去。

    此时水师船队位于姥山岛西南,要返回位于岛北的水寨,航向大致是东北,虽然能借上部分东南风的侧风,航速定然比不上顺风满帆、直扑而来的左氏船队。

    但无论如何,也必须尽快回援,水寨不容有失。

    望着旗舰上打出的回撤信号,正在操练的各部船队迅速转向。

    俞廷玉、廖永安两部反应最快,船帆调整,桨手奋力划水,开始转向回航,平静的训练水域,瞬间被紧张的气氛笼罩。桨橹击水声骤然密集,湖面上划开一道道急促的白色航迹。

    就在徐达紧急回援之时,左君美站在他那艘双层甲板旗舰的船楼上,望着越来越近的姥山岛轮廓,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晨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也映照着他眼中燃烧的野心。

    当初,其父左武安排他下巢湖“打渔”,便是以其善于乱世保存家业的武人敏锐嗅觉,预感到天下将乱,为家族暗中积攒水上力量。

    但彼时大元虽乱,公开举义者却旋即被官军覆灭,朝廷威严尚在,左君美行事极其谨慎,船队规模始终控制在五十艘以内,绝不做出头鸟。

    去年,颍、蕲、徐、濠、庐等部红巾席卷江北,元廷统治摇摇欲坠,左君美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开始大肆扩张,吞并小股渔霸。

    期间,其人还为了争夺最肥美的“渔捐”征收水域,与俞廷玉、廖永安两部大打出手。

    双方虽然互有胜负,但若不是左君美担心事态闹得太大,招致巢县元军水师的强力镇压,他当时就有能力吞并俞、廖两部。

    “哼,俞麻子,廖永忠……不过是两个运气好的泥腿子。这巢湖,终究是我左家的囊中之物!”

    左君美心中冷笑,石山想统合巢湖?他左君美又何尝不想?!

    合肥左氏与红旗营的关系,复杂而微妙。

    在岸上,左君美二弟左君弼迫于红旗营、元廷和“彭祖家”三方压力,不得不向石山不低头,但始终保持极强的独立性,只在合肥遭受元军威胁时,才会与红旗营进行有限的以自保为目的的合作。

    在巢湖水域,左君美认为,双方同样可以合作,但这主从关系必须颠倒过来——红旗营陆上再强,水上却是绝对的弱者。只有他左君美掌控了巢湖,红旗营才会有求于左氏。

    只有这种基于实力对比的微妙平衡,才能长久维系。

    否则,任由红旗营整合了巢湖水上力量,那困守合肥孤城的二弟左君弼,迟早会被石山这个枭雄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因此,当探子回报石山已派徐达下水,着手整合巢湖力量时,左君弼感到了强烈的生存危机。

    兄弟二人密议,左君弼当即从合肥武库中拨付了数百张精良的弓弩和配套的短刀、手斧,全力支持长兄左君美扩充力量,目标只有一个:

    趁红旗营水师立足未稳,一举将其吞并,将潜在的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同时壮大自身,掌控巢湖命脉。

    徐达当初率部下水时,仅有六十余艘破旧小船,几百人需要分两次才能运完,其窘迫之状,左君美早有耳闻,心中更添几分轻视。

    此番,左君美麾下集结了近两百条船(虽然大半是沿途临时裹挟的渔船),但兵多船足,背靠合肥补给,怎么看都是碾压之势。

    “徐达?一个才投军的土豪,懂什么水战?”

    左君美嘴角噙着冷笑,他本可以在徐达刚下水时,就率本部人马直接强攻姥山岛水寨,以力破巧。

    但其人行事素来谨慎持重,考虑虑到树旗造反后,必然会引来巢县元军水师的打击,为了一举成功并减少损失,他还是决定绕一个大圈子,杀徐达一个措手不及。

    左君美带着庞大的船队,避开惯常航道,贴着湖岸线,绕了一个巨大的弧形,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姥山岛东南方。

    沿途遇到的所有渔船,无论大小,一律强行裹挟入伙,以壮声势。

    其人便是以形成泰山压卵之势,用最小的代价,收编徐达的水师,毕其功于一役!

    “将军,水寨寨门紧闭,属下抵近观察,寨内……似乎并无大队船只停泊,空荡荡的。”

    派出的哨船返回,带来了一个让左君美略感意外的消息。

    姥山岛水寨建在一处天然避风的港湾内,外围水下打有粗大的木桩作为栅栏,间隙较宽,仅能舟船和人员潜入。

    哨船稍加抵近,便能看清寨内泊位的情况,哨兵的回报让左君美眉头微蹙。

    红旗营水师主力竟不在营中?他们去了何处?

    他脑中飞快运转。

    想伏击我部?绝无可能!左君美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其人这番大费周章的隐秘绕行,本就是攻其不备,徐达若能预判,也不该把伏击点设在自家水寨门口,而应选在航道更复杂、更适合小船发挥的芦苇荡或者狭窄港汊。

    更何况,徐达麾下船只本就少于自己,岸上补给更远不及自己背靠合肥便捷。一旦巢穴水寨失守,对一支立足未稳的水师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届时,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唯有覆灭一途!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左君美的脑海。他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徐达的意图:

    定是打着与我相同的主意,想趁我部不备,直捣我部水寨。

    想通此节,左君美非但不惊,反而抚掌大笑:

    “哈哈!如此甚好!天助我也!”

    先占其空虚的巢穴,再以逸待劳,等徐达扑空后仓皇回师,正好以生力军迎战疲惫之师,将其一举击溃。届时,巢湖之中,还有谁能与左家船队抗衡?

    这盘棋,赢定了!

    想到此处,左君美越发觉得,自己这番大费周章、近乎完美的绕行奇袭,实乃神来之笔!

    “传令!”

    左君美意气风发,大手一挥,冷酷的命令回荡在湖面上:

    “降帆,减速!小船在前,大船压阵,给老子突入水寨!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左君美麾下大半是临时裹挟的渔船,船主和水手互不统属,人心惶惶,根本未经整训,自然无法有效传递和执行复杂的旗语命令。

    整个船队的指挥,基本靠嗓门吼和传令小船来回跑。

    但此刻左君美胜券在握,心态极其放松。敌弱我强,水寨又不会长腿自己跑了,些许传递命令耽误的时间,根本不碍事。

    庞大的船队开始依令调整,如同笨拙的巨兽,缓缓抵近姥山岛水寨。

    小船在前,试图靠近水下栅栏,派人跳入水中开启那沉重的木制水闸门。然而——

    “咻!噗!”一支利箭精准地射入水中,距离一个刚跳下水的左军水卒不过半尺,吓得他魂飞魄散,连滚爬爬游回船边。

    两侧箭楼上的红旗营留守士兵虽然人少,但居高临下,弓箭岂是摆设?

    小船尝试了几次,皆无功而返,反而被射伤了几人。

    “废物!”

    左君美在旗舰上看得真切,冷哼一声,下令道:

    “让开!看大船的!”

    左氏水军真正的王牌——那两艘加装了双层甲板,如同水上堡垒般的改造战船,缓缓驶向前方。

    这才是左君美为红旗营水师精心准备的“惊喜”,此刻却用来拔除几座小小的箭楼,颇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但也足显其势在必得的决心。

    双层战船抵近箭楼。下层桨手奋力划水稳住船身,上层甲板则站满了披甲持弓的左军精锐射手。

    “放箭!”

    一声令下,箭如飞蝗!

    密集的箭雨瞬间覆盖了箭楼狭小的空间,箭楼上的红旗营留守士兵,满打满算也就七八人,空间又极其有限,面对下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的箭矢,根本无处可躲。

    盾牌被射得如同刺猬,不时有人中箭倒下,鲜血染红了箭楼的木板。

    对射仅仅持续了片刻,箭楼守军便非死即伤,余者无奈,只能冒险跳入冰冷的湖水中,拼命向岛上游去。水寨的第一道屏障,宣告失守。

    “绞开闸门!”左君美志得意满。

    左军水卒迅速操控绞盘,沉重的木闸门被缓缓拉起,失去了箭楼威胁,船队再无阻碍。

    “冲进去!夺岛!”

    左君美厉声喝道。大小船只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从闸门缺口蜂拥而入,直扑水寨深处那片小小的滩头,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呼啦!”几艘隐藏在泊位角落、堆满淋了火油的干柴草的小船,被留守士兵奋力推出,船头的火把瞬间点燃了柴草。

    “是火船!”

    旗舰上的左君美见状,脸色微变,但并不是很慌乱,迅速下令道:

    “快!小船推开它!大船水龙准备!”

    水寨地处避风港,湾内水面相对平静,火船靠近的速度很慢,左军又小船众多,未等火船上的柴草彻底燃旺,七八条小船便一拥而上,用长杆合力将其顶开,推远。

    同时,大船上装备的强力唧筒(水龙)也喷射出粗大的水柱,准确地浇在火船上,嗤嗤作响的白烟腾起,火焰迅速被扑灭,一场虚惊而已。

    “哼!雕虫小技!”

    左君美放下心来,随即又涌起被戏耍的恼怒,姥山岛留守兵卒的挑衅,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

    “登岛!杀光守军!一个不留!”

    此刻,庞大的船队因争先恐后涌入水寨,早已阵型大乱。大小船只挤在一起,桨橹交错,此时遭遇敌方船队突袭,将是灭顶之灾。

    不过,有限的守军似乎已黔驴技穷,推出火船后,便再无动作,只要抢滩成功,夺岛只在顷刻之间。左军水卒们纷纷跳下船,呐喊着,趟着齐膝深的湖水,向滩头发起冲锋。

    “放——!”一声冷酷的命令仿佛来自礁石背后。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几处巨大礁石的后方攒射而出,目标正是毫无遮掩、拥挤在浅水滩头的左军水卒。

    “呃啊!”

    “我的腿!”

    “救命!”

    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尽管左君美预料到岛上必有守军,但这箭雨之密集,时机之刁钻,覆盖之精准,仍大大超出了他的预计——守军究竟有多少人?

    正在抢滩的左军水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清澈的湖水瞬间被染红,片刻前还碧波荡漾的滩头顿时化为人间地狱。

    礁石后方,临时搭建的战棚下,杨破浪眼神冰冷,透过预留的观察孔看着滩头的惨状,毫无波澜。反而有些不满意,朝一名因紧张射得太远的新兵骂道:

    “夯货!慌什么?稳住,放近了再射!听俺口令,三队、四队预备——放!”

    守军弓箭手在战棚的遮蔽下,前方又有巨大礁石阻挡,几乎处于绝对安全的位置。

    他们按照战前反复演练,精确标定好的射界,在杨破浪的口令下,依次轮番开弓,动作沉稳,节奏分明。连绵不绝的箭矢如同精准的死亡之雨,覆盖着滩头每一寸土地。

    左军第一波抢滩攻势,在丢下数十具尸体后,狼狈溃退。

    “大船上前,放箭压制!”左君美脸色铁青,急调双层战船抵近滩头。

    凭借坚固的双层甲板掩护,船上的弓箭手开始向礁石方向进行抛射压制,箭矢如同飞蝗般越过礁石,落在守军战棚顶上,发出“咄咄咄”的闷响。

    但左君美这边,并不能看到礁石背后的情况,只知道守军在其打击下,还击的箭雨越来越稀疏。

    “小船继续抢滩!不要停!”

    左君美咬牙下令,企图用持续的压力撕开防线,攻上姥山岛,彻底斩杀这些顽抗者。

    一处视野更好的礁石掩体后,杨破浪手中握住一根长竿,高高挑起一面打磨光亮的铜镜,巧妙地利用铜镜反射观察着敌船动向。

    看到左君美再次调动小船抢滩,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鱼儿咬钩了……”

    杨破浪放下铜镜,沉声下令。

    “一二三队,听令,集中攒射滩头,四队预备火油罐!”

    徐总管的船队离岛不远,很快就能赶回来,杨破浪要将左君美的注意力死死钉在滩头这块死亡之地。

    久攻滩头不下,伤亡惨重,左君美心中的烦躁和不安越来越重。

    其人正待调整部署,或许该派精锐从侧翼礁石较少处尝试攀爬,或者集中大船火力轰击一点……

    “将军!将军!不好了!”

    后方一艘哨船如同丧家之犬般疾驰而来,船上的哨兵面无人色,声音带着哭腔:

    “西南方,出现大批敌船,是红旗营水师主力。数不清,正……正包抄过来。”

    这个消息便如同晴天霹雳,左君美浑身剧震,猛地扭头望向西南,只见水天相接之处,一片帆影正急速放大,如同乌云般席卷而来。

    不好!中计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左君美心头警铃疯狂大作。

    岛上守军如此之多、抵抗如此顽强已大大出乎意料,此刻徐达的主力船队竟未去偷袭自己的老巢,反而在这个要命的时候杀了个回马枪。

    一旦让敌军的船队堵住水寨出口,那自己这边挤成一团乱糟糟的船队,就成了瓮中之鳖。

    “快!撤!撤出水寨!快啊!”

    左君美猛地拔出佩刀,疯狂地挥舞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尖利而刺耳。

    各船船主和水手也发现了形势不妙,死亡的阴影竟如此清晰,所有人都在心底呐喊:

    “撤!快撤!被堵住就全完了!”

    进水寨不易,出水寨更难!

    左君美的船队本就由大量乌合之众组成,协调混乱。

    加之先前为攻下姥山岛反复调度,早已阵型散乱,大小船只你挤我碰,搅成一锅滚粥。撤退的命令一下,更是乱上加乱,大船急于转向脱身,桨手们拼命划动。

    砰!咔嚓——哗啦!

    一艘大船急于转向,船头猛地扫中一艘正欲穿插向前的小船,瞬间将其撞得木屑纷飞,倾覆侧翻,落水的渔户惊恐呼救。

    “让开!快让开!”

    另一艘急于规避的大船,舵手惊慌失措,在狭窄水域猛地打满舵,结果船尾轰然撞上了旁边一艘同样在转向的同袍大船。

    沉闷的撞击声令人牙酸,两艘大船船体受损,船上的水卒东倒西歪,惊叫怒骂声响成一片。

    真是祸不单行!

    礁石后的杨破浪躲了这么久,岂会放过这千载良机?

    “好机会!所有弓手,自由攒射!目标,水面敌船!射!”

    守军趁机将箭雨倾泻的力度和密度提升到了极致,箭矢如同暴雨般落入拥挤不堪的水寨水域。无处可躲的左军水卒如同活靶子,伤亡数字瞬间陡增,湖面迅速被染得更加猩红。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水面上迅速蔓延、爆发,哭喊声、叫骂声、落水声、船只碰撞声连成一片,左氏水军彻底失去了控制。

    “废物!蠢货!一群该死的泥腿子!坏我大事!”

    旗舰上的左君美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状若疯魔。看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混乱景象,他知道任何命令都已无法有效传达。情急之下,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左君美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厉色,对着身边的亲卫队长嘶吼道:

    “放箭!快放箭!给我射!清开这些挡路的蠢货,谁敢挡我旗舰的路,格杀勿论!”

    左君美的亲兵队都是左家死士,毫不犹豫地执行了这道冷酷到极致的命令。

    一片箭雨劈头盖脸地射向旗舰前方拥堵的,大多是裹挟来的渔船,惨叫声再次响起。

    乱窜的小船要么舵手被射杀,船只失去控制停滞不前;要么在死亡的威胁下,船上的人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以更快的速度划向两边,甚至不惜撞翻旁边的友船。

    一条用鲜血和尸体铺就的狭窄通道,在混乱中硬生生被“清”了出来!

    “快划!冲出去!”

    左君美声嘶力竭,旗舰上的桨手们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划桨。沉重的旗舰艰难地开始转向,船头缓缓对准了水寨那唯一的出口。

    船体在混乱的船只缝隙中笨拙地挪动,每一次碰撞都让船身剧烈摇晃。

    终于,船头冲出了水寨的木栅栏。左君美心中刚升起一丝逃出生天的狂喜,但下一秒,这狂喜便凝固在脸上,化为无边的绝望。

    视野豁然开朗的湖面上,迎接他的,不是生路,而是死亡之网。

    红旗营水师的主力船队,在徐达的指挥下,已完成了精妙的包抄合围,大大小小的船只,如同张开翅膀的巨鸟,正从西南、西面两个方向,以半圆形的阵势,气势汹汹地压迫而来。

    最近的敌船,距离左君美的旗舰已不足一箭之地。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那艘作为依仗的旗舰,为了在水寨内灵活转向,主帆和副帆此刻都还耷拉着,帆索纠缠,帆布堆叠,巨大的帆面如同垂死的巨鸟翅膀,软塌塌地贴在桅杆上,根本无法借助风力。

    而敌人的帆,正被东南风鼓得满满的。

    完了!

    左君美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瘫软在船楼上。耳边似乎响起了丧钟的轰鸣。冰冷的湖水仿佛已经漫过了他的脚踝,扼住了他的咽喉。

    (本章完)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20678/11110956.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