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消失的舞者与冰柜》02
首尔江南警察署。署长办公室。
李在允站在署长具成洙办公室门外。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
他推开门。
具成洙署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张国字脸刮得铁青，眼神锐利得像要把人刺穿。
办公室里冷气很足，但李在允感觉自己的额角又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8.8碎尸案。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线索像断线的风筝，消失在首尔错综复杂的都市丛林里。
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署长。”李在允开口，声音有点干涩。
“李组长，”具成洙没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手指敲着桌面，“我出差这几天，案子有什么进展？别告诉我，还在原地打转。”
李在允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放到署长桌上。
屏幕亮起，一个文件夹打开，里面是数百张现场照片——黑色的垃圾袋，里面是令人作呕的、被煮过并浇满辣酱的碎肉块。
他的喉咙发紧，清了清嗓子才开始汇报：
“本月8号凌晨4点20分左右，负责清扫清潭洞附近商业广场的环卫工人金顺子，在广场最北侧的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了两个黑色垃圾袋。”
“袋子很沉。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十块煮了大概七八分熟的碎肉，裹着厚厚的辣酱。她以为是附近高级餐厅丢弃的食材，闻了闻没变质，就…带回了家。”
李在允顿了一下，点开另一张特写照片，那皮肤的纹理清晰得令人不适。
“金顺子的丈夫朴成焕，曾经是军医官，参加过海外派遣。他看见那些肉，觉得不对劲。皮层太薄，毛孔分布…不像牲畜。他怀疑是人肉，立刻报了警。”
“法医那边呢？”具成洙打断他，眉头紧锁。他出差刚回，需要掌握所有细节。
李在允拿起内线电话：“叫朴振宇法医过来一下。”
很快，法医朴振宇来到了办公室，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尤其是在署长和组长双重目光的注视下。
“根据清点，”朴振宇语速很快，试图用专业掩盖紧张，“最初两个袋子里的残块总共98块，加上…被金顺子女士剁馅用的7到8块，总计约105到106块，重7.8千克。DNA检测确认属于同一名女性。”
他操作电脑，切换着拼接后的照片和局部特写。
“这些碎块主要来自下肢、腰腹和比部。后来，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在江西区的垃圾填埋场又找到了七个类似的黑色塑料袋。”
“里面分别装有上肢、肋骨、脊椎、骨盆等骨骼，以及内脏组织和更多被切碎的肌肉。所有部分DNA比对一致。”
“通过骨骼拼接推算，受害者身高大约在165到171厘米之间。因为缺少头颅和部分下肢骨骼，误差较大。另外…根据皮肤状态、乳房松弛度和乳头色泽判断，年龄大约在22到28岁，没有生育史。阴刀和**碎片中没有检测到精斑。主要器官腐败严重，死因无法确定。”
“分尸工具推测是锋利的切肉刀和大型斩骨刀。还在尸块中发现了乳房填充用的硅胶，总重262克。而且，尸块有被冷冻过的痕迹。”
具成�署长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失踪人口排查怎么样了？”
李在允感觉刚擦干的汗又冒出来了：“查了。本市、本国的失踪人口档案都筛了几遍，甚至邻国的也调阅了上千份，没有匹配的。”
“根据硅胶填充物，我们走访了首尔及周边大城市十二家有资质的整形医院，调取了2013年至今四年多内的手术记录，超过两万份。符合年龄身高特征的还有两千多人…筛选工作量太大，还没结果。”
“娱乐场所的从业者呢？那些不太引人注意的女性？”具成洙目光如炬，直视李在允，显然对目前的进度极其不满。
李在允喉结滚动了一下：“正在查，走访了一些地方，但目前…还没有有效反馈。”
“没人报案，换个角度看，未必是坏事。”具成洙沉吟道，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的照片，“这至少说明几点：一，她很可能独居，亲人不在身边，或者关系疏远；二，没有固定工作，失踪了也没同事老板关心；三，在这座城市没有关系紧密的朋友或恋人，消失了也没人在意。”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结合乳房填充术，我个人认为，受害者极大可能是在娱乐行业工作的女性，比如舞厅、酒吧、或者某些隐秘会所。这条线，必须死死咬住，深挖下去！”
上午十点。
江南警察署会议室。
气氛凝重。
十几名刑警和技术人员沉默地坐在会议桌旁。
署长具成洙坐在主位，面色严峻。
“8.8碎尸案，是我们江南区，也是首尔市今年以来性质最恶劣的特大刑事案件！”具成洙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命案必破，是我们的底线！但到现在，案发整整16天，我们不仅没锁定嫌疑人，连受害者是谁都没搞清楚！”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个人都感到脸颊刺痛。
“这让我们江南警署的脸往哪放？让首尔地方警察厅怎么看？市民会认为我们无能！是只会开罚单、应付拆迁纠纷的饭桶！”
“饭桶”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台下的人，包括李在允，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本来，以现在的技术手段，这种案子一周内就该有突破！过去五年，江南区的命案破案率是百分之百！我不能容忍这个案子成为死案，让这个记录蒙羞！”
他停顿片刻，压下火气，介绍身边的几人：“鉴于案件重大，首尔地方警察厅高度重视，派来了专家支援——这位是分管刑侦的宋阳副局长。”
一位五十岁左右，气质儒雅的男子微微欠身。
“这位是市刑警支队支队长郭斌。”
一个三十五六岁、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男人点了点头，眼神锐利。
“这位是市法医科科长吴丽莹女士。”
一位五十岁上下，保养得体，眼神冷静甚至有些冷淡的女性微微颔首。
介绍完毕，具成洙看向李在允：“李组长，你先介绍案情。”
李在允再次将照片和现场资料投射到大屏幕上，向市局来的三位专家详细汇报了发现尸块、拼接检验、以及目前排查的困境。
法医朴振宇接着补充了尸检的细节，和之前对署长汇报的内容一致，说完后，他悄悄松了口气。
市刑警支队长郭斌第一个提问，声音洪亮：“商业街周边的监控呢？有什么发现？”
李在允点开笔记本电脑上的视频文件。
“接到报案后，我们调取了商业街及周边所有官方和商铺自设的监控。目前最有价值的是这两段。”
他按下播放键。
第一段视频：8月7日晚上10点42分30秒。一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男人，抱着一个纸箱，快步走向画面角落一个光线昏暗的垃圾桶。大约七八秒后，他空着手返回，迅速拐进一条步行巷，消失不见。
画面经过技术增强，但仍无法看清面部和衣着细节。
李在允暂停视频：“我们做了模拟实验，对比不同身高警员抱着相似重量纸箱行走的形态，推测嫌疑人身高在175到177厘米之间，体态中等偏壮，体重约80公斤。但当时光线太暗，无法识别更多特征。”
第二段视频来自一家便利店门口的摄像头，同样只拍到嫌疑人的背影和侧影，辨识度很低。
“我们查过，那片区域监控盲点很多。”李在允补充道，语气里带着无奈。
郭斌支队长听完，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在我看来，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有找不到方向的警察。这个案子，关键在细节，在于思路能不能打开。”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江南署刑警，带着一丝审视。
“我们的‘天网’监控系统不是摆设。嫌疑人能避开大部分监控，说明他有反侦察能力。但他不可能完全消失。他从哪里来？抛尸后去了哪里？我相信一定有摄像头拍到了他的行动轨迹。我建议，扩大时间范围和地理范围，把他出现前和后几个小时、几条街区的所有监控全部过一遍，一帧一帧地看！”
“郭支队，沿线两公里内的监控我们都…”李在允试图解释，但在这位声名在外的刑侦专家面前，他的自信确实不足。
“破案有时候需要换位思考，”郭斌打断他，声音沉稳，“如果你是凶手，杀了人，分了尸，你会怎么抛尸？怎么离开？”
他旁边的吴丽莹法医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如果是我，有反侦察意识，我会在抛尸后，立刻走进黑暗的巷子，快速更换外套、帽子，甚至鞋子，然后走到预先停放在偏僻处的车子里，开车离开。所以，我们的图侦工作，必须顺着这个思路，追踪他可能换装后的每一个可能方向，直到找到他的最终去向。”
在场的侦察员们纷纷点头，露出信服的表情。
郭斌继续分析：“综合来看，凶手心思缜密，反侦察能力强，年龄估计在32岁以上，心智成熟，可能受过良好教育，是典型的计划型罪犯。他提前踩点的可能性极高。商业街官方加私人监控超过三十个，他肯定不止一次来观察过。踩点时间大概率在杀人后、抛尸前，也就是8月8号发现尸块往前推四到八天，7月28日到8月5日之间。”
他加重语气：“重点排查这段日期内，在商业街多个监控点出现、行为可疑、反复观察监控探头、左顾右盼、且身高体态符合嫌疑人的男性！一个都不能漏过！”
郭斌的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真正信服的掌声。
中午十二点多。
会议暂告一段落。
李在允和队员们陪着市局专家在警署食堂简单吃了午饭。
气氛依旧有些沉闷。
下午的会议很快继续。
郭斌支队长再次发言，提出了更具体的侦查方向。
但李在允听着，心里却总盘旋着署长具成洙的话——娱乐场所的从业者。
他脑海里闪过江南区那些霓虹闪烁的大楼，那些隐藏在奢华门面后的俱乐部、酒吧、练歌房…
那里充斥着金钱、欲望，也充斥着容易被忽视的个体。
一个独居、做过隆胸手术、失踪无人问津的年轻女性…
她的世界，很可能就隐藏在那片光怪陆离的阴影之下。
他的调查方向，或许真的需要更坚决地向那里倾斜。
与此同时，江南区，论岘洞某高档公寓。301室。
餐桌上摆着几道菜：青椒炒素肉、韭菜煎蛋、萝卜炖豆腐。
初中二年级的女生小文（Sumi）看着桌子，小脸垮了下来：“妈！我们是不是要出家了？怎么天天吃草啊？我都快变成兔子了！”
“这孩子，胡说什么呢！”父亲在一旁低声说。
母亲愣了一下，勉强笑笑：“乖女儿，吃肉不健康，容易胖，对血压血脂都不好。”
正在长身体的Sumi，连续吃了十几天素，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尤其是这几天，一到晚上，楼下总会飘来一阵阵炖肉的香味，香得她直流口水。
“妈！你闻闻嘛，楼下天天炖肉，香死了！为什么我们家就不能吃一次？”
父亲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那浓郁的肉香仿佛无孔不入。
他脸色突然一变，猛地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
小文的父亲是一家私人诊所的医生，母亲是护士。
不久前，他们诊所的保安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说金顺子丈夫朴成焕误食了“人肉馄饨”的传闻。
惊恐之下，夫妻俩发誓再也不碰肉食，哪怕亲眼看着宰杀的新鲜肉也不行。
“爸！你怎么了？”Sumi带着哭腔，扔下筷子跑进卫生间，轻轻拍打着父亲的后背。
窗外的肉香，依旧若有若无地飘荡着，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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