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妙手生花

慈善晚宴，当天下午。

“妄园”，书房。

秦妄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关于秦氏医疗新季度财报的文件，但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下午三点。

他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块分屏显示的监控屏幕上。屏幕上，清晰地映照出苏今安那间“员工宿舍”紧闭的房门。

【还有四个小时。】

秦妄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里，详细地、一帧一帧地，预演着接下来的“胜利剧本”。

秦妄幻想着，大约在五点左右，他书房的门会被轻轻敲响。

他会头也不抬地，用冷漠的声音说一句“进”。

然后，苏今安会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局促不安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她的手指会紧紧地绞着衣角，脸上带着他以前所熟悉的、那种楚楚可怜的、无助的表情。

她会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在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用冰冷的眼神看她时，她才会终于崩溃，用一种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嗓音，对他进行“忏悔”。

“秦总……我……我错了……”她会这么说，“我不该顶撞您。晚宴我实在不知道该穿什么……我一个人，应付不了那种场面。求求您……帮帮我……如果您不帮我的话，我真的会被嘲笑地活不下去......”

而他，会放下手中的钢笔，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审视的、充满了掌控感的目光，打量着她。

他会享受着她那份无助和恐慌，直到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才会像一个宽宏大量的君主，用一种施舍的姿态，对她说。

“记住，苏今安，你所有的体面，都是我给的。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主宰，我让你做的事情，你一件不许落，我不许你做的事情，你敢做，试试看！

现在，滚出去，陆时晏一会把东西给你。我不像看见你！”

秦妄的内心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对，就这样！就这样狠狠羞辱她！

他有多久没看到苏今安露出那种无助脆弱的表情了？秦妄邪佞肆意地弯弯嘴角，光是想想就很令人兴奋！

苏今安，你给我等着！

下午五点。

秦妄已经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在工作上了。

他烦躁地在昂贵的地毯上来回踱步，视线几乎是黏在了监控屏幕上。

但那扇门，依旧安静得像一幅静物画，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这女人怎么回事？......她怎么还不来？”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剧本……压根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展开。

“她不会真的打算放弃了吧？不可能！这场宴会，她是躲不过去的！”

“她到底在搞什么！”

秦妄烦躁地将手里的钢笔，扔在了桌上。

晚上七点。约定好的出发时间到了。

秦妄的耐心，终于告罄。

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很好。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是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准备怎么收场。

秦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恢复了那副冷漠的面具，带着一身的低气压，走下了楼。

他想象着，待会一定会见到惊慌失措、却强装镇定的苏今安。

然而，当他走到玄关时，却发现，苏今安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款式最简单的、米白色的长款风衣，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将里面的装扮，遮得严严实实。

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神情平静，看不出丝毫的焦虑或愤怒。

看到他下来，她甚至还礼貌地点了点头：“秦总，时间差不多了。”

秦妄：“……”

这和他预想的剧本，差了十万八千里！

没有哭闹，没有求饶，甚至……连一丝求助的眼神都没有？

就这样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压下心头的邪火，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率先走出了别墅。

前往宴会厅的劳斯莱斯里。

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要让人窒息。

陆时晏处在低气压的中心，坐在副驾驶上，呼吸都放轻了，唯恐不小心被波及。

秦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紧皱的眉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在等。

等她撑不住，主动开口。

他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女人，能对“云城慈善晚宴”这样名利场的巅峰，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然而，苏今安比他想象的，还要沉得住气。

她非但没有提一句关于礼服和珠宝的事，反而……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台小巧的平板电脑。

“秦总。”

她平静地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死寂。

秦妄猛地睁开眼，以为她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结果，苏今安只是将平板转向他，上面显示着一份密密麻麻的人物关系图。

“关于今晚的‘出差’，我做了个简单的作战计划。”

“……”

秦妄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出差？作战计划？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苏今安无视他那快要杀人的眼神，自顾自地开始进行“战术部署”。

“今晚的风险点主要有三个。来，秦同学，我们现在实战演练一下。”

她划过屏幕，展示出第一张照片，一个笑里藏刀的中年男人。

“风险等级一，你的老对手，刘总。他最擅长用‘关心’来包装‘羞辱’，他可能会说：‘秦总，好久不见，气色不错。听说你上次在欧洲那个古堡的项目，最后没拿下来？

唉，我们这些做实业的，就是比不上你们玩金融的，一不小心，几十个亿就听个响了。你还好吗？’——你会怎么回答？”

秦妄被她这惟妙惟肖的模仿搞得一愣，随即皱眉，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冷冷地回答：“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错。”苏今安毫不留情地给了个叉，“典型的防御性攻击，零分。你这么说，等于默认了自己投资失败，还恼羞成怒。正中他下怀。”

她摇了摇头，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你应该这样，微笑着对他说：‘多谢刘总关心。那个项目我们主动退出的，尽职调查发现地基有沉降风险，我们秦氏不做豆腐渣工程。

倒是您，上次那个新能源项目，听说进展不太顺利？如果需要专业的风控团队，随时可以联系我的顾问，苏小姐在这方面，是顶级的。’”

秦妄被她那番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下一个。”苏今安划过屏幕，照片上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富二代，“风险等级二，王家那个小开。他会无视你，直接攻击我，用‘奉承’来试探你的底线。

他会对我说：‘苏小姐，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气质的女性。秦总能有您这样的女伴，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您喝一杯？’——这个问题你怎么处理？”

秦妄的脸，彻底黑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冰渣：“我会让他滚。”

“然后呢？”苏今安追问，“明天头条就是《秦氏总裁善妒易怒，青年才俊仅邀一杯酒，险遭当众殴打》？零分。”

“正确答案是，”苏今安的语气依旧平稳。

“你应该非常自然地，把手搭在我的腰上，然后对他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说：‘我的福气，就不劳你费心了。她今晚的时间，都是我的。’——这是宣告主权，但姿态要优雅。”

“最重要是，说完之后，你要立刻低头，非常温柔地问我：‘宝宝，想喝什么？我去给你拿。’——这叫内部安抚，兼对外碾压。懂了吗？”

秦妄：“……”

他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了。

“最后一个。”苏今安划到最后一张照片，是一个八卦的贵妇，“风险等级三，赵太太。她最喜欢用‘比较’和‘关心’来包装‘打探’。

她万一指着远处的某对模范夫妻，然后对你说：‘秦总，你看那对夫妇，结婚二十年了还那么恩爱，真是让人羡慕。

你们俩才新婚不久，正是最甜蜜的时候吧？苏小姐这么漂亮，你平时可得看紧一点哦，外面那些年轻小伙子，眼神都跟狼似的。’——这个问题，你怎么答？”

秦妄的脸，黑得像锅底。

这个问题，看似是善意的提醒，实则充满了陷阱。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显得小气或无能。

苏今安善解人意地替他回答了：“你是不是想冷着脸说‘不劳费心’？那样明天头条就是《秦氏总裁夫妻关系冷淡，疑似缺乏自信》。你要是说‘我的人谁也抢不走’，又显得太霸道，像个没安全感的土匪。”

“正确答案应该是，”苏今安的语气依旧平稳，“你要从容地握住我的手，然后对赵太太微笑着说：‘多谢赵太太提醒。不过我相信秦总的魅力，更相信我自己的眼光。毕竟，一段健康的感情，靠的是相互信任，而不是时刻看管，您说是吗？’”

“……”

秦妄感觉自己像个被反复公开处刑的傻子。

他精心设计的“困局”，他预想中她会惊慌失措、梨花带雨的画面，在此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根本没把他的“报复”，放在眼里。

他所有的情绪波动，在她看来，都只是需要被“评估”和“处理”的，工作的一部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大人面前，拼命撒泼打滚，试图引起注意，却被大人微笑着递过来一颗糖果的……无理取闹的小丑。

他烦躁地将头转向窗外，不再说话。

车辆，缓缓地，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车窗外，红毯两侧，早已被闻讯而来的媒体和闪光灯，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的镜头，像饥饿的野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这辆车。

车门外的侍者，已经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即将暴露在全城名流的注视下。

秦妄下意识地，侧过头，给了苏今安最后一个“机会”。

他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紧张，或者后悔。

然而，没有。

她依旧是那副平静得过分的表情。

秦妄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为她判了“死刑”。

【算了，就这样吧。】

【穿着这身破布，正好让所有人都看看，离了我秦妄，你苏今安什么都不是。】

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落下的时候。

苏今安，终于有了动作。

她抬起手，将那件包裹了她一路的、平平无奇的风衣，解开了扣子。

秦妄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过去。

当风衣的衣襟，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的裙子的瞬间。

无数的闪光灯，如同白昼般，疯狂地亮起，将车内照得一片雪亮。

光影的频闪中，秦妄脸上的表情，一帧一帧地，凝固了。

从最初的、胜券在握的轻蔑；

到看清裙子后，瞳孔猛缩的难以置信；

再到最后，彻底定格成一片空白的、混杂着巨大震惊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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