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厉星辰那句“现在，你脑子里……有音乐吗？”的提问，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林晓棠试图紧紧锁住的、名为“系统波动”的潘多拉魔盒。她惊恐的沉默和骤然收缩的瞳孔，已经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
自那以后，林晓棠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了高倍显微镜下。厉星辰对她的“观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阶段。他不再仅仅是利用她的“心声”来甄别信息或敲打下属，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去“触发”和“聆听”那些伴随着诡异BGM的内心吐槽，仿佛在收集某种珍贵的数据样本，试图解析这“波动”背后的规律。
这种被当成稀有动物围观的感觉，让林晓棠几乎精神衰弱。她走路、吃饭、甚至发呆时，都能感觉到那道若有所思的视线。她拼命想控制思维，但越是压抑，思维越是活跃，那些不合时宜的BGM也时不时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让她在各种场合尴尬得脚趾抠地。
【ZZ！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再这样下去，我没被厉星辰弄死，先被自己尬死了！】 她每晚都在内心哀嚎。
系统ZZ的回应依旧断断续续，但“修复进度”似乎真的在缓慢推进，因为BGM出现的频率和离谱程度，偶尔会短暂地恢复正常那么一小会儿，给她一丝虚假的希望，然后又冷不丁地变本加厉。
就在这种高度紧张和持续社死的状态下，厉星辰带她参加了一个规格很高的行业峰会晚宴。这种场合，名流云集，觥筹交错，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波涛汹涌。林晓棠穿着厉星辰让人准备的、低调但剪裁极佳的晚礼服，像个精致的人形挂件，跟在他身后，努力扮演背景板。
晚宴进行到一半，厉星辰被几位业界大佬围住交谈。林晓棠趁机溜到相对安静的餐点区，想拿块小蛋糕垫垫肚子，顺便喘口气。她刚夹起一块看起来很好吃的巧克力慕斯，就听到旁边落地窗的厚重窗帘后，传来两个压低的、带着些许口音的男声。他们似乎以为这里足够隐蔽。
“……放心，都安排好了。等会儿第二轮发言的时候，会有人提出那个‘数据共享倡议’，厉星辰肯定反对，我们的人就趁机质疑他垄断数据，动机不纯……”一个声音略显沙哑。
“舆论也准备好了，通稿今晚就发，标题就是‘厉氏集团阻碍行业创新，为独占利益不惜闭关锁国’……”另一个声音更尖细一些。
“哼，这次看他怎么下台。只要舆论起来，股价波动，董事会那边就有文章可做了……”
林晓棠拿着蛋糕叉的手僵在了半空。【卧槽？现场版商战阴谋？】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这么老套？栽赃陷害加舆论施压？】 她一边听，一边习惯性吐槽，【这计划听起来漏洞百出啊？厉星辰是那么好对付的？当别人是傻子吗？】
也许是身处“敌营”的紧张感，加上对厉星辰手段的深刻认知（以及一点点幸灾乐祸？），她的吐槽欲望格外强烈：
【还数据共享？共享什么？共享怎么亏钱吗？厉氏的核心数据库是那么容易撬开的？】
【找媒体发通稿？现在谁还看通稿啊？热搜是买的，水军是雇的，当网友没记忆吗？过两天有个明星出轨新闻不就全盖过去了？】
【再说，他们怎么确定厉星辰一定会反对？万一他顺水推舟同意了呢？这不就傻眼了？计划A直接报废？连个备用方案都没有？】
【这策划能力，还不如我们公司楼下奶茶店搞促销的套路深呢！】
她正吐槽得欢，脑海里那不稳定的音频模块又开始作妖了！这次配上的是一段节奏紧张、带着点悬疑和滑稽味道的、类似早期默片里坏人密谋时的钢琴音乐！“噔噔噔~噔噔噔~”（渐强）
音乐声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餐点区边缘，还是显得有点突兀。
林晓棠心里一紧，赶紧闭嘴（脑内），拼命压制。音乐声渐渐弱了下去。
但就在音乐将停未停的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厉星辰不知何时摆脱了交谈，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边，目光淡淡地扫过那厚重的窗帘。
林晓棠吓得手一抖，蛋糕差点掉在地上。
厉星辰仿佛没有察觉她的惊慌，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从她面前的盘子里，用指尖拈走了她刚夹起来的那块巧克力慕斯，放进了自己嘴里，动作优雅自如。
林晓棠：“！！！” 那是我的蛋糕！
厉星辰慢慢咀嚼着，视线却依旧落在窗帘的方向，眼神深邃难测。他咽下蛋糕，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轻地问：“听到什么了？”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害怕。仿佛刚才窗帘后的密谋，和她脑海里那短暂的滑稽BGM，他都一清二楚。
林晓棠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帘。【他……他听到了？还是猜到了？】
【我要不要告诉他？可万一他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怎么说？】
【但不说……要是真出事了……】
她内心激烈挣扎。一方面，她对厉星辰充满恐惧；另一方面，一种奇怪的、“毕竟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的微妙感觉，以及一点点“看不惯对方手段低级”的正义感（？），让她犹豫了。
就在这时，窗帘晃动了一下，那两个男人似乎谈完了，准备离开。
厉星辰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他不再等林晓棠回答，直接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拉着她转身，看似亲密地并肩走向宴会厅中央，恰好与从窗帘后走出来的两个男人擦肩而过。
那两人看到厉星辰，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堆起热情的笑容打招呼：“厉总！好久不见！”
厉星辰颔首回礼，表情无懈可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林晓棠清晰地感觉到，他握着她手腕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一下。
晚宴继续进行。到了第二轮自由发言环节，果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某家竞争对手公司的高管上台，慷慨激昂地提出了建立“行业数据共享平台”的倡议，话里话外暗示大企业应开放资源，促进行业共同发展。
全场目光若有若无地聚焦在厉星辰身上。
林晓棠紧张得手心冒汗。【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厉星辰会反对吧？然后对方就要发难了！】
【怎么办？要不要提醒他？】
她焦急地看向厉星辰。
厉星辰端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在认真倾听。
台上的人发言完毕，目光期待地看向厉星辰，等待着他的反驳。
全场寂静。
就在这时，厉星辰缓缓举起手，示意发言。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扣子，步履从容地走向演讲台。
他站在话筒前，目光平静地扫视全场，最后落在那个提出倡议的高管脸上，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堪称“友善”的微笑。
“关于王总刚才提出的‘数据共享倡议’，”厉星辰开口，声音清晰沉稳，“我认为，非常有建设性。”
全场哗然！连那个王总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
林晓棠也傻眼了。【啊？他同意了？！那对方的计划不就……】
厉星辰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厉氏集团，一直致力于推动行业健康发展。对于真正有利于技术创新、惠及广大消费者的数据共享，我们持开放态度。”
王总脸上露出惊喜和不确定的表情。
“不过，”厉星辰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共享的前提，是公平、安全、合规。具体如何操作，共享哪些数据，数据安全和隐私如何保障，利益如何分配……这些细节，需要成立一个由各方代表组成的专业委员会，进行深入、透明、细致的探讨，制定出完善的规则和标准，而不是一句空泛的倡议。”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王总：“王总觉得呢？厉氏愿意牵头成立这个委员会，并邀请在座的各位，特别是倡议的提出者，共同参与规则的制定。毕竟，规则的公平性，需要大家共同监督。”
王总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他提出倡议，本意是给厉星辰挖坑，没想到厉星辰不仅不跳坑，反而反手将了一军！真要成立委员会，制定详细规则，那过程漫长复杂，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实力最强的厉氏手中了！他那个“舆论抨击厉氏反对共享”的计划，彻底泡汤！反而被架在了火上，如果他现在退缩，就是自己打脸！
“当……当然！厉总考虑得周全！”王总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厉星辰微微颔首，在众人或敬佩、或忌惮、或复杂的目光中，从容走下台。经过林晓棠身边时，他极其短暂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类似于“合作愉快”的意味？
林晓棠呆呆地看着他回到座位，感觉自己像个看了一场精彩魔术的观众，明明看到了开头，却完全没看懂是怎么变的戏法。
【这就……解决了？】
【他不仅没掉坑里，还顺手把挖坑的人给埋了？】
【所以……他刚才拉着我走开，是早就计划好了？他听到那些阴谋了？那他还问我听到什么？是在试探我？还是……在确认信息？】
一个让她心惊的念头浮现：厉星辰，似乎已经越来越熟练地将她这不受控制的“心声剧透”能力，整合进了他的决策和反击策略中。她从一个被动的“麻烦”，正在变成一个……主动的（尽管非她所愿）、“战略预警系统”？
晚宴结束后，在回程的车里，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厉星辰闭目养神，忽然开口，声音平淡：“今天，做得不错。”
林晓棠浑身一僵，不敢接话。
厉星辰睁开眼，侧头看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如夜：“你的‘提醒’，很及时。”
林晓棠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果然听到了！他承认了！
“不过，”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冷冽的玩味，“下次‘配乐’，可以换点更应景的。”
林晓棠：“……” 她感觉自己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厉星辰重新闭上眼，但林晓棠知道，她与这个危险男人之间的捆绑，因为这次意外的“合作”，变得更加紧密，也更加……深不可测了。
系统ZZ的修复进度在缓慢爬升，但她逃离的难度，似乎正以更快的速度，无限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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