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那笔数额惊人的“奖金”像一块滚烫的山芋，躺在林晓棠的账户里，让她坐立不安。厉星辰那句“避免了一场重大事故”的评价，更是在她心里投下了一块巨石。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不受控制的“心声”能力，除了带来无穷无尽的社死和麻烦，似乎……真的能产生一些实际作用，甚至……救人？

这种认知让她心情复杂。一方面，她依然对这个能力深恶痛绝，渴望摆脱；另一方面，那种微弱的、被需要、甚至是被感激的感觉，又像一丝微光，穿透了长久以来的阴霾，让她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点点……或许可以称之为“价值”的东西？

当然，这点“价值感”在面对厉星辰时，立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本能的警惕和畏惧。他看她的眼神，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纯粹的审视和利用，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仿佛在评估重要资产般的考量。这让她更加毛骨悚然。

几天后，是厉家一位旁支长辈的七十大寿。虽然不是直系核心，但按照厉家的规矩，也算是个需要阖家出席的重要场合。寿宴设在本市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场面盛大，宾客云集。

林晓棠自然又被厉星辰“带”在了身边。这次，她换上了一件厉星辰让人送来的、款式相对简洁大方的浅灰色小礼服，不再像之前那样花枝招展（恶毒女配标配），但依旧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像个精致的挂件，亦步亦趋地跟在厉星辰身后，接受着四面八方或明或暗的打量。经过之前一系列事件，她在厉家亲友圈里早已“声名远扬”，如今更是多了几分神秘色彩。

寿宴的主角是厉星辰的一位姑婆，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穿着暗红色的旗袍，颈间戴着一串水头极足、翠色欲滴的翡翠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显得雍容华贵。不少前来祝寿的女眷都围着她，啧啧称赞那串翡翠。

“姑婆这项链真是传世之宝啊！这颜色，这水头，怕是博物馆里都少见！”

“是啊是啊，听说这是老太太当年的嫁妆，真正的老坑玻璃种！”

“也只有姑婆这样的气度，才压得住这样的宝贝！”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姑婆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显然对这项链极为珍视和自豪。

林晓棠百无聊赖地站在稍远的地方，尽量降低存在感。她对翡翠一窍不通，只觉得那绿色确实挺鲜艳的，在灯光下亮得晃眼。她听着那些夸张的赞美，职业病（吐槽役）忍不住又犯了，纯粹是闲着没事在内心开小差：

【啧，又是传家宝，厉家传家宝含量是不是有点过高了？上次是花瓶，这次是项链。】

【不过这翡翠是挺绿的哈，绿得跟……跟夏天游泳池里的水加了漂白粉似的？】

【不对，好像比那个还透亮一点？像……像那种廉价的绿色玻璃弹珠？】

【哎呀反正我不懂，看着是挺闪的，就是闪得有点……假？像塑料饰品店里那种高仿货？】

【可能有钱人的品味就是喜欢这种亮闪闪的东西吧？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她这些毫无根据、纯粹是外行看热闹的瞎嘀咕，带着点自嘲和无聊的调侃，音量不大，但在她周围一小圈范围内，还是清晰地“播放”了出来。

当时，厉星辰正站在她旁边不远处，和一位世交长辈寒暄。姑婆则在几步外，被一群女眷围着。

林晓棠的内心吐槽刚闪过“像塑料饰品店里那种高仿货”这一句时——

正在微笑倾听长辈说话的厉星辰，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而另一边，被众人簇拥着、抚摸着胸前翡翠项链的姑婆，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用手捂住了那串翡翠，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眼神锐利地扫向四周，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来源。当她看到站在厉星辰身旁、一脸事不关己（其实是茫然）的林晓棠时，瞳孔微微一缩，脸上掠过一丝极度的不悦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围在姑婆身边的女眷们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赞美声戛然而止，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尴尬。

厉星辰结束了和长辈的谈话，缓步走到姑婆面前，微微躬身祝寿：“姑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姑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瞟了林晓棠一眼，带着审视和戒备。

厉星辰仿佛没有察觉这诡异的气氛，目光落在姑婆的翡翠项链上，语气平淡地夸赞了一句：“姑婆这项链很衬您。”

姑婆的笑容更加僵硬了，含糊地应了一声：“老了，戴点老物件，图个念想。”

就在这时，一位同样白发苍苍、但气质儒雅的老先生（似乎是姑婆的丈夫）走了过来，笑着对厉星辰说：“星辰来了。你姑婆这项链啊，可是她的命根子，平时都舍不得戴，今天是大日子才拿出来。”

林晓棠在旁边听着，心里又忍不住飘过一句：【命根子啊……那可得收好了，别像我上次似的差点撞碎个‘命根子’花瓶。】

她这无心的一句联想，让姑婆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猛地咳嗽了一声，对丈夫说：“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说完，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了人群，走向宴会厅外的露台。

那位老先生愣了一下，连忙跟了上去。

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目光在离开的姑婆和茫然的林晓棠之间来回扫视。

厉星辰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侧头，对跟在身后的钱管家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钱管家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宴会厅。

寿宴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进行。姑婆很快又回到了大厅，但脸色依旧不太自然，那串翡翠项链也被她下意识地用披肩稍稍遮挡了一些。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活跃，对待林晓棠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冷淡，甚至带着明显的疏远和一丝……忌惮？

林晓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可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啊！就是心里随便想想而已！难道……那翡翠真的有问题？又被她蒙对了？

这个猜测让她心惊肉跳。

几天后，一个消息在厉家内部小范围流传开来：姑婆那串引以为傲的传家宝翡翠项链，经过几位权威专家的重新鉴定（据说是姑婆的丈夫不放心，私下请人看的），被确认为制作工艺极其高超的现代仿品，虽然价值不菲，但绝非她以为的清代老坑翡翠。姑婆得知真相后，大受打击，病了一场。

消息传到林晓棠耳朵里时，她正在喝下午茶，差点被一口奶茶呛死。

【又……又来了？！】

【我就随便吐槽一下像玻璃弹珠……结果真是假的？！】

【我这嘴是开过光吗？还是眼睛自带鉴定功能了？】

【这下把姑婆得罪惨了！她肯定恨死我了！】

她欲哭无泪，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几天后，病愈的姑婆，竟然让贴身佣人给林晓棠送来了一份礼物——一套品质相当不错的珍珠首饰。没有附言，但意思很明显。

林晓棠拿着那盒珍珠，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姑婆没有指责她，反而送了礼？这是表示感谢她“无意中”揭穿了真相，避免了更大的尴尬（万一在更重要的场合被发现）？还是……一种带着怨气的、不得不做出的姿态？或者，是一种更复杂的、类似于“敬而远之”的信号？

她发现，厉家这些长辈看她的眼神，更加难以捉摸了。厌恶依旧存在，但其中似乎掺杂了一丝……敬畏？甚至是一点点……依赖？依赖她这诡异的“鉴伪”能力？

厉星辰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但他看她的眼神，那份“评估重要资产”的意味，似乎更浓了。

林晓棠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她仿佛被架在了一个更高的位置，下面是无数的目光，有敌意，有好奇，有期待，也有恐惧。而她，手握着一把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双刃剑般的“能力”。

这把剑，下一次会指向哪里？又会带来怎样的风暴？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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