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周三下午六点，公司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林晓棠还在办公室整理并购案的收尾工作，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

傅沉渊敲门进来时，手里提着那家她喜欢的日料店餐盒。“加班？”他自然地坐在会客沙发上，“正好，我也没吃。”

林晓棠看了眼餐盒：“谢谢，但我马上就好。”

“不急。”傅沉渊打开餐盒，香气飘满办公室，“先吃饭。工作明天再做也不迟。”

林晓棠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坐下。两人安静地吃了会儿饭，傅沉渊突然问：“你小时候……有没有特别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林晓棠夹菜的手顿了顿：“为什么问这个？”

“随便聊聊。”傅沉渊看似随意地摆弄筷子，“我小时候特别想要一套百科全书，但我父亲说没用。”

林晓棠点头：“百科全书确实很有价值。”

“不是一套书的问题。”傅沉渊声音低了些，“是他从来不听我想要什么。”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轻微嗡鸣。

林晓棠放下筷子：“很多父母都这样。”

“是啊。”傅沉渊轻笑，“后来我买下了那家出版社，把所有百科全书都堆在办公室里。很幼稚吧？”

林晓棠没说话，继续吃饭。

傅沉渊突然卷起衬衫袖子，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淡淡的旧痕：“十岁那年留下的。因为考试拿了第二，父亲砸了我的奖杯。”

林晓棠看了一眼：“现在医学美容可以处理这种疤痕。”

傅沉渊放下袖子，自嘲地笑笑：“有时候我觉得，我永远都在证明自己够好。哪怕现在……”他看向她，“你还是觉得我不够好。”

林晓棠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您的商业成就已经足够证明能力。”

“不是商业上。”傅沉渊注视着她，“是你。你总是……这么冷静，这么完美。让我觉得自己永远不够好。”

林晓棠沉默片刻，打开手机：“我认识几位不错的心理咨询师。需要推荐吗？”

傅沉渊愣住：“什么？”

“创伤修复方面的专家。”林晓棠调出名单，“这位李博士专长童年创伤，收费标准是每小时2000元。这位王教授擅长认知行为疗法，每小时1800元……”

傅沉渊的表情从错愕变成恼怒：“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没有。”林晓棠平静地继续，“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帮忙预约。公司有EAP员工援助计划，高管每年可以享受十次免费咨询。”

傅沉渊突然站起身：“林晓棠，我在和你分享我的过去！”

“我听到了。”林晓棠点头，“所以提供专业帮助。根据研究，未处理的童年创伤可能影响决策能力，这对CEO来说是个风险点。”

傅沉渊气极反笑：“风险点？所以你是在为公司风险考虑？”

“这是我的职责。”林晓棠又调出另一份资料，“如果您担心隐私，这里还有线上咨询平台，支持匿名服务。”

傅沉渊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扔在沙发上：“我不要见鬼的心理医生！我要你听我说话！”

林晓棠平静地捡回手机：“我一直都在听。但非专业人员的倾听可能产生误导，建议还是寻求专业帮助。”

傅沉渊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好，很好。那你告诉我，心理咨询能解决什么问题？”

“比如帮助您认识到，”林晓棠认真地说，“过度追求外界认可可能源于童年期被忽视的经历。”

傅沉渊的笑容僵在脸上。

林晓棠继续道：“还有，通过物质补偿来填补情感空缺，往往会导致……”

“够了！”傅沉渊猛地打断她，“你真是……冷血得令人惊叹。”

他快步走向门口，又突然转身：“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门被重重关上。林晓棠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没吃完的晚餐。

她安静地收拾好餐盒，擦干净桌子，然后继续工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九点左右，手机亮了。是傅沉渊的消息：“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

林晓棠回复：“理解。情绪管理也是咨询内容之一。”

几分钟后，新消息传来：“你就不能有一次不这么公事公办吗？”

林晓棠放下手机，没有回复。

第二天早上，林晓棠照常上班。办公桌上放着一套精装版百科全书，附带一张卡片：“送给十岁的我。——傅”

她叫来助理：“把这些书捐给希望小学。走公益捐赠流程。”

助理惊讶：“可是傅总特意送来的……”

“办公室放不下。”林晓棠已经开始工作，“捐掉更有意义。”

中午在食堂，傅沉渊特意坐到她对面：“书收到了吗？”

“捐了。”林晓棠平静地吃饭，“做了税务抵扣，抵扣证明会发给财务部。”

傅沉渊握筷子的手紧了紧：“你真是……”

“对了，”林晓棠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这是您昨天说的心理咨询师对比分析。我加上了成功率数据和用户评价。”

傅沉渊盯着那份整整五页的对比报告，突然笑出声：“你熬夜做的？”

“顺便做的。”林晓棠收起餐盘，“建议选择第二位，虽然贵一点，但复发率较低。”

她离开后，傅沉渊独自坐在食堂里，看着那份报告苦笑。

下午开会时，傅沉渊一直心不在焉。散会后他叫住林晓棠：“晚上陪我喝一杯？”

“工作时间外酒精摄入需要签署《风险知情同意书》。”林晓棠取出平板电脑，“现在签吗？”

傅沉渊深深看她一眼，突然拿走她的平板电脑：“今天不签任何文件。就简单喝杯酒，聊聊天。”

林晓棠沉默片刻：“那去正规餐厅。酒吧环境不适合谈话。”

最终他们去了家安静的清吧。傅沉渊要了威士忌，林晓棠点了果汁。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傅沉渊晃着酒杯，“因为你从来不怕我。”

林晓棠小口喝着果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傅沉渊轻笑：“不是法律。是你。”他注视着她，“所有人都讨好我，只有你……永远这么真实。”

林晓棠放下杯子：“如果您需要真实反馈，建议建立匿名员工反馈渠道。”

傅沉渊摇头笑笑，突然说：“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

林晓棠点头：“节哀。”

“父亲觉得是我害的。”傅沉渊看着酒杯，“难产。所以他从来不正眼看我。”

林晓棠沉默片刻，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

傅沉渊没接，继续说：“所以我很努力……做一切让他看见的事。但他直到去世都没夸过我一句。”

林晓棠安静地听着，偶尔喝一口果汁。

“现在，”傅沉渊看向她，“我好像又在做同样的事。拼命想让你看见我。”

林晓棠放下杯子：“认知行为疗法可以帮助打破这种重复模式。”

傅沉渊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不要疗法！我要你！”

林晓棠平静地抽回手：“您喝多了。需要帮您叫代驾吗？”

傅沉渊看着她，眼神渐渐清醒：“你真的一点都不感动？”

“我表示同情。”林晓棠认真地说，“但专业事应该交给专业人士。”

她拿出手机：“需要现在帮您预约咨询吗？晚间咨询费要加30%。”

傅沉渊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苦涩：“林晓棠，你赢了。”

他站起身结账：“走吧，送你回去。”

车上，两人一直沉默。快到小区时，傅沉渊突然说：“那个咨询师……帮我约吧。”

林晓棠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好的。明天上班就安排。”

下车时，傅沉渊轻声说：“谢谢。至少……你没假装关心。”

林晓棠站在小区门口，突然开口：“傅总。”

傅沉渊期待地回头。

“咨询费可以走公司账。”她说，“需要开发票的话，记得要抬头。”

傅沉渊看着她，最终苦笑一声：“知道了。”

车开走后，林晓棠站在夜风里，轻轻叹了口气。她拿出手机，给咨询师发了预约邮件。

在邮件最后，她加了一句：“来访者有较高防御机制，建议初次会谈采用温和　approach。”

发完邮件，她抬头看了看星空。手机突然震动，是傅沉渊的消息：“还是不想去咨询了。

但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晚安。

——傅”

林晓棠看着消息，手指悬空片刻，最终只回复：“好的。需要时随时联系。”

她走进公寓大楼，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而远处的车里，傅沉渊看着那条礼貌的回复，无奈地笑了笑。

“下次换个策略吧。”他自言自语道，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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