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周二上午十点，恒盛集团最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高管。傅沉渊坐在长桌尽头，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听着各部门总监汇报工作。
林晓棠坐在靠门的位置，面前摊开着并购案的资料，偶尔低头记录着什么。
“海外并购项目的资金已经到位，”财务总监小心翼翼地说，“就等法务部的最终合规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林晓棠。她抬起头，刚要开口，傅沉渊却先出声了。
“资金先转过去，”他随意地摆手，“法务意见后续补。”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位高管交换着眼神，没人敢说话。
林晓棠放下笔：“傅总，根据外汇管理规定，大额资金出境需要先完成合规审查。”
傅沉渊看都没看她：“特殊处理。我说了算。”
他转向投资部总监：“下午就去办转账。”
林晓棠打开文件夹，取出一份文件推过去：“这是《资金出境合规风险提示书》，请您签字确认。”
傅沉渊瞥了眼文件，突然笑了：“放着吧。”
会议继续。每个部门汇报时，傅沉渊都有意无意地展示着自己的权力：随意调整预算，跳过流程审批，甚至当场否决了几个已经通过评审的项目。
高管们战战兢兢，有人额头冒汗，有人不停擦眼镜。林晓棠始终平静地记录着，偶尔拿出不同的风险提示文件，但傅沉渊看都不看就推到一边。
中场休息时，大家如释重负地出去透气。林晓棠独自留在会议室整理文件。
傅沉渊端着咖啡走进来，靠在她对面的桌沿：“怎么？对我的决策有意见？”
林晓棠头也不抬：“我在履行法务职责。”
傅沉渊轻笑：“你的职责就是不停地制造文件？”
“我的职责是控制法律风险。”林晓棠合上文件夹，“而您今天上午的决策，至少涉及七处合规隐患。”
傅沉渊放下咖啡杯，俯身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上：“比如？”
林晓棠稍稍后仰，保持距离：“比如未经批准的资金出境，可能面临外汇管理局的处罚；比如跳过环保评审，可能被责令停产整顿；比如……”
傅沉渊突然直起身，笑容淡去：“说够了？”
会议室门口，几位高管刚好回来，看到这一幕都停住了脚步。
傅沉渊扫了他们一眼，声音提高：“既然林律师这么多意见，下午的并购谈判你一起来。”
下午两点，谈判会议室。对方公司代表已经就座，傅沉渊带着林晓棠最后入场。
谈判开始不久，傅沉渊就展现出了强势的一面：压低价格，缩短付款周期，甚至要求对方承担全部违约责任。
对方代表面露难色：“傅总，这些条件实在太……”
傅沉渊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接受不了可以放弃。想接这个项目的公司多的是。”
林晓棠轻轻咳嗽一声，递过来一张纸条：“反垄断风险提示。”
傅沉渊看都没看就把纸条揉成一团。
谈判陷入僵局。对方代表起身：“我们需要休息一下。”
休息室里，傅沉渊看着林晓棠：“你刚才什么意思？”
林晓棠取出平板电脑调出资料：“您要求的条款可能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根据《反垄断法》，最高可处以上年度销售额百分之十的罚款。”
傅沉渊挑眉：“吓唬我？”
“只是提醒。”林晓棠又调出几个案例，“这是去年类似案件的处罚结果。”
傅沉渊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突然笑了：“那就换个方式谈。”
重新谈判时，傅沉渊调整了策略，但提出了更隐蔽的不合理要求：要求对方共享所有客户数据，要求无限期竞业限制，甚至要求对方核心技术免费授权。
每次他提出一个新要求，林晓棠就会适时地递上一份相应的风险提示文件。
《数据安全法合规风险提示》
《反不正当竞争风险分析》
《知识产权侵权风险评估》
傅沉渊的脸色越来越沉，但始终没有发作。
谈判结束时，对方代表擦着汗说：“我们需要时间研究这些条款。”
送走对方后，傅沉渊转身看着林晓棠：“你今天的表现很……尽职。”
林晓棠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今天的《合规建议书》，总结了谈判中所有法律风险点和修改建议。”
傅沉渊接过文件，随手翻了几页，突然笑了：“你觉得我会看吗？”
“您看不看是您的权利。”林晓棠又取出一份《文件接收确认函》，“但请您签字确认已收到。”
傅沉渊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拿出钢笔签了字：“满意了？”
“还有这个。”林晓棠递上第二份文件，“根据今天谈判中的情况，我整理了《高管履职风险提示》，提醒您个人可能承担的法律责任。”
傅沉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接过文件，仔细地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有意思。”他翻到最后一页，眼神深沉，“你是在威胁我？”
“我在履行法务总监的职责。”林晓棠平静地说，“虽然我只是暂代这个职位。”
傅沉渊突然站起身，拿着文件走到窗前。夕阳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你知道以前的法务总监怎么做的吗？”他背对着她说，“我说什么，他们都说好。”
林晓棠沉默片刻：“那可能是他们失职。”
傅沉渊转身，眼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或者是你太较真。”
他走回桌前，拿起那份《合规建议书》：“这些风险，有几成可能发生？”
“百分之百。”林晓棠指向其中一页，“特别是反垄断这部分，如果对方举报，立案调查的可能性很大。”
傅沉渊突然按下内线电话：“叫并购团队回来，重新谈合同。”
他看向林晓棠：“你一起来。按你的建议改。”
重新谈判持续到晚上八点。傅沉渊破天荒地没有独断专行，反而多次停下来询问林晓棠的意见。
结束后，他单独留下她：“今天……表现不错。”
林晓棠从包里取出今晚的《加班申请单》：“那请签一下这个。另外，根据新的合规要求，建议您参加明天的法律培训。”
傅沉渊签完字，突然问：“你包里到底有多少种文件？”
“足够应对大多数情况。”林晓棠收起文件。
傅沉渊看着她整理东西准备离开，突然轻声说：“我开始理解你的游戏了。”
林晓棠在门口停住脚步：“这不是游戏，傅总。这是法律。”
门轻轻关上。傅沉渊独自坐在会议室里，翻看着那份《合规建议书》，突然笑了。
他按下内线电话：“帮我预约法律顾问，明天我要系统学习《反垄断法》。”
挂掉电话，他拿起笔在建议书上批注：“条款修改建议：可增加博弈论分析。下次会谈前准备好。”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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