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院子炸了

咸阳的波澜壮阔，暂时还传不到遥远的东海郡。

在送走了东征舰队之后，扶苏和嬴衍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扶苏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处理东海郡及周边地区的政务，监督盐场和豆腐产业的正常运转，同时还要时刻关注着来自咸阳的政令，以及东征舰队可能传回的消息。

他的工作变得无比繁忙，但也无比充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将书本上学到的“治国平天下”的理论，一点点地，变成可以触摸，可以看见的现实。

而嬴衍，在送走了他心心念念的“大玩具”舰队后，再次陷入了贤者时间。

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几个亲卫，在新建成的港口和集市上闲逛。

东海港，如今已经成为了整个大秦最繁华的港口之一。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船只进出，运来各地的物资，又运走雪白的食盐和新鲜的豆腐。

集市上，人声鼎沸，南来北往的客商，操着不同的口音，在这里进行着交易。因为盐业和豆腐业的兴起，当地百姓的生活水平，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提高。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富足和安定的笑容。

嬴衍很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繁荣景象。这让他有一种亲手创造了一个新时代的感觉。

不过，逛得久了，他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太慢了……一切都太慢了……”

这天，他蹲在一家铁匠铺门口，看着几个赤膊的铁匠，挥舞着大锤，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坯。他们要为即将建造的第二批海船，打造巨大的船钉和铁锚。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火星四处飞溅。他们轮流捶打，耗费了半天的力气，也才堪堪打造出一个船锚的雏形。

“效率太低了。”嬴衍摇了摇头。

他又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磨坊。几个健壮的妇人，正推着沉重的石磨，一圈一圈地，将黄豆磨成豆浆。她们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磨出来的豆浆，也只够供应一个小小的豆腐作坊。

“人力，太宝贵了。不能这么浪费。”嬴衍又摇了摇头。

他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摇头。

无论是锻铁，还是磨粉，无论是纺纱织布，还是搬运货物，这个时代的一切生产活动，都极度依赖于最原始的人力和畜力。

这，就是生产力的瓶颈！

就算他有再多先进的理念，再多划时代的发明，如果不能突破这个瓶颈，大秦的发展，终将达到一个天花板。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快’起来。”嬴衍的小脑瓜，开始飞速运转。

“我师父……对，又是我那个无所不能的师父……他老人家，肯定有办法！”

他想起了后世历史书上，那个彻底改变了人类文明进程的伟大事件——工业革命。

而工业革命的起点，就是能源的革命。

蒸汽机？内燃机？那太超前了，别说他只是个半吊子，就算他把图纸画出来，以大秦现在的材料学和加工精度，也根本造不出来。

那么，在蒸汽机之前，人类用什么来代替人力和畜力呢？

答案，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水力！风力！

这些自然界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

“对！就从水力开始！”嬴衍一拍大腿，有了主意。

东海郡，地处沿海，河网密布，水资源极其丰富。这里，简直是发展水力机械的天然宝地。

他又一次，将自己关进了那个“秘密基地”大帐。

这一次，他画的，不再是具体的某样东西，而是一系列的，关于如何利用水力，驱动机械的蓝图。

第一张图，他画的是一台水力锻锤。

一个巨大的水车，被湍急的河流驱动，缓缓转动。水车上巧妙设计的凸轮，会带动一根杠杆，将一柄重达数百斤的巨大铁锤，一次又一次地抬起，然后重重落下。

在那铁锤之下，无论是烧红的铁块，还是坚硬的矿石，都将被轻易地锻打或粉碎。

一个铁匠，只需要控制铁砧上的工件，就能完成以往需要十几个壮汉，才能完成的工作。

第二张图，他画的是一排的水力磨坊。

同样是巨大的水车，通过一套复杂的齿轮传动系统，同时带动十几台石磨，一起旋转。

一个人，只需要不断地往磨眼里添加粮食或豆子，就能在一天之内，磨出以往需要上百人，才能磨出的粉末。

第三张图，他画的，是一台原始的水力纺纱机。

水车驱动着一排排的纱锭高速旋转，将粗糙的棉麻纤维，快速地纺成均匀的纱线。其效率，是人力纺车的数十倍。

……

当扶苏再次被嬴衍请到大帐，看到这一幅幅充满奇思妙想，却又无比精巧，逻辑严密的蓝图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以为，曲辕犁，已经是农业的极致。

他以为，滩晒法，已经是制盐的巅峰。

他以为，宝船，已经是造物的奇迹。

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些图纸，才骇然发现，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术”的层面上的改进。而嬴衍现在拿出的，是“道”的层面的革新！

这不是在改进某一个工具，这是在改变整个“做工”的方式！

“小衍……”扶苏的声音，干涩而沙哑，“这……这些机器，真的能造出来？”

“当然能！”嬴衍指着图纸上的齿轮和杠杆，自信地说道，“这些东西，结构都不复杂。只要齿轮做得足够精密，木材质地足够坚硬，就一定能成功！大哥你想想，如果我们的铁匠铺，都用上了这种水力大锤，那我们造船、造兵器的速度，能快多少倍？”

“如果我们的磨坊，都用上了这种水力石磨，那我们加工军粮，制作豆腐的速度，又能快多少倍？”

“有了这些机器，我们就可以把大量的人，从这些又苦又累的活里解放出来！让他们去修路，去当兵，去开垦更多的土地！我们的大秦，才会变得更强！”

扶-苏的心，在狂跳。

他不是嬴衍，他没有后世的知识。但他凭借着自己卓越的政治头脑，瞬间就理解了这些机器背后，那足以颠覆一个时代的恐怖力量！

军事上，这意味着武器装备的标准化、规模化生产成为可能！一支用流水线武装起来的军队，战斗力将是何等的恐怖？

经济上，这意味着所有商品，无论是粮食、布匹还是工具，其生产成本都将大幅下降，价格也会变得更加低廉，百姓的生活，将得到极大的改善。

社会上，这意味着生产力的巨大飞跃，整个社会的财富，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积累起来！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扶苏看着那些图纸，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他立刻下令，将这份附带着详细说明的奏报，用最高等级的“六百里加急”，火速送往咸阳！

他知道，这份奏报的分量，比之前任何一份，都要重！

在等待咸阳回信的日子里，扶苏已经等不及了。他调集了最好的工匠，在嬴衍的亲自指导下，就在东海郡的一条河边，开始了第一台水力锻锤的试制工作。

当巨大的水车，在河水的推动下，第一次缓缓转动起来，当那数百斤的铁锤，被杠杆抬起，然后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重重砸在铁砧上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

那沉重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不是砸在铁砧上，而是砸在了旧时代的墓碑上。

那声音，像是宣告，一个崭新的，属于机器和力量的时代，即将到来。

扶苏看着眼前这震撼人心的一幕，转头望向身边的嬴衍，由衷地问道：“小衍，你师父，把这种利用水力、风力，驱动机器，代替人力的方法，称作什么？”

嬴衍仰起头，看着那不断起落的巨大锻锤，眼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想了想，用一种庄严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师父说，这叫——‘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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