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事实会证明一切
数日后，一支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驶出了咸阳城，一路向东而去。
队伍的最前方，是上将军蒙恬亲自率领的三千黄金火骑兵，铁甲森森，气势如虹。队伍中间，是两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后面，则跟着数千步兵和一列长长的辎重车队。
如此大的阵仗，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这是哪位王公大人出行？好大的排场！”
“你不知道吗？是太子殿下和国师大人！听说他们要去东海郡，为我们造更多的盐呢！”
“原来是太子和国师大人！快快快，跪下！”
百姓们得知是扶苏和嬴衍的车驾，无不自发地跪倒在道路两旁，眼神里充满了敬意和爱戴。
第一辆马车内，扶苏正襟危坐，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看得十分认真。那是他让农部整理的，关于齐地风土人情和农业状况的资料。
而在他对面，嬴衍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小家伙四仰八叉地躺在柔软的毯子上，嘴里叼着一根麦秆，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大哥，别看了，出来玩会儿呗。”嬴衍觉得有些无聊，对着扶苏喊道。
扶苏放下竹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小衍，我们是去办正事的，不是去游山玩水。东海郡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不多做些准备，到时候会很被动。”
“哎呀，有什么复杂的。”嬴衍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不就是一群想趁机捞一笔的地头蛇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哥你带着一万大军，还怕他们不成？”
“话不能这么说。”扶苏摇了摇头，神情严肃，“父皇交代了，要先礼后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武。毕竟，那些豪强在地方上盘根错节，影响力很大。如果处理不当，激起民变，反而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那你的‘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嬴衍好奇地问道。
扶苏叹了口气：“我已派人快马传书东海郡守，让他以朝廷的名义，召集郡内所有盐商、豪族，到郡府议事。我打算先跟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晓以利害，让他们主动交出囤积的食盐，配合朝廷的新政。愿意合作的，朝廷可以既往不咎，甚至日后在新的盐场里，给他们一些好处。负隅顽抗的……”
扶苏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嬴衍听完，撇了撇嘴：“大哥，你这法子，太理想化了。”
“哦？怎么说？”扶苏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想啊，”嬴衍坐起身，掰着手指头分析道，“那些人，为什么敢囤积居奇，对抗朝廷？就是因为他们觉得，朝廷拿他们没办法！盐的生产，就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现在把盐当成了宝贝，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你现在让他们主动吐出来，还配合你搞什么新盐场，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会听你的？”
“换作是我，我也不干啊！我肯定跟你打哈哈，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继续搞小动作。反正天高皇帝远，你一个太子，还能在东海待一辈子不成？”
扶苏听得眉头紧锁。
他发现，自己这个弟弟，虽然年纪小，但看问题，总是能一针见血，直指人心最黑暗的地方。
他想的，是君子之道，是王道教化。
而嬴衍想的，是赤裸裸的利益博弈。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扶苏虚心求教。
“简单！”嬴衍打了个响指，“对付这帮认钱不认人的家伙，就得用他们最懂的语言跟他们交流——钱！”
“我们不能只跟他们谈‘礼’，谈‘法’，我们得给他们画一个更大的饼，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充满黄金味道的大饼！”
“更大的饼？”扶苏有些不解。
“对！”嬴衍的眼睛里，闪烁着小狐狸一般狡黠的光芒，“我们到了东海郡，不先去找那些豪强，我们先干一件事——招标！”
“招标？”
“就是告诉全天下的人，朝廷要在东海建一个超级大的新式盐场，产量是以前的十倍、百倍！现在，这个盐场的经营权，拿出来公开竞标！谁出的钱多，谁就能跟朝廷合作，一起发大财！”
“我们把声势造得越大越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朝廷这次是动真格的，而且有绝对的技术和实力，把盐价给打下来！”
扶-苏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嬴衍继续说道：“你想想，那些囤积居奇的盐商豪强，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他们会慌！”扶苏抢着回答，“他们手里的盐，是花高价囤的。一旦新盐场建成，盐价暴跌，他们手里的盐，就会变成一堆烫手的山芋，砸在自己手里，血本无归！”
“没错！”嬴衍用力地点了点头，“到时候，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趁着现在盐价还在高位，赶紧把手里的盐抛售出去，能捞回一点是一点。第二，就是乖乖地跑来找你，哭着喊着要把盐上交给朝廷，求你原谅，甚至还想凑钱加入你的新盐场项目。”
“到那个时候，主动权，就完完全全地掌握在我们手里了。我们想怎么拿捏他们，就怎么拿捏他们。这不比你跟他们苦口婆心地讲道理，要好使得多？”
扶苏听完嬴衍的整套计划，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他看着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的六岁弟弟，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畏惧。
这哪里是个孩子？这分明就是一个玩弄人心的妖孽！
不费一兵一卒，仅仅用一个“预期”，一场“商业战”，就能将那些不可一世的地头蛇，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们自乱阵脚，甚至自相残杀。
这种手段，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怕！
“小衍……”扶苏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这些……都是你师父教你的？”
“那当然！”嬴衍毫不脸红地把功劳推给了那位虚构的“白胡子老爷爷”。
扶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神仙”，敬畏又上了一个台阶。
“好，就按你说的办！”扶苏下定了决心。
他知道，自己以前的那些想法，在绝对的利益和复杂的人性面前，太过天真。
想要真正地治理好这个国家，不仅要有菩萨心肠，更要有雷霆手段。
……
车队行进了十余日，终于抵达了东海郡的郡治——郯县。
东海郡守早已带着一众官员，在城外十里恭候。
见到太子车驾，众人连忙跪拜行礼。
扶苏没有急着进城，而是直接在城外安营扎寨，并且当众宣布了三条命令。
第一，由蒙恬将军接管全城防务，全城戒严。
第二，在城门口贴出告示，宣布朝廷将在东海之滨，建立史无前例的巨型晒盐场，产量足以供应整个大秦东部。不日将举行“招标大会”，欢迎天下豪商前来竞标，共谋大业。
第三，同样是贴告示，宣布朝廷将以目前市价的五成，无限量收购民间存盐。期限，只有三天。三天之后，收购价每日递减一成。五日后，朝廷将不再收购。
这三道命令一出，整个郯县，乃至整个东海郡，都炸开了锅。
那些普通的百姓，自然是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朝廷要建新盐场，意味着以后再也不用吃高价盐了。
而那些囤积了大量食盐的盐商和地方豪强，则彻底傻眼了。
他们聚在一起，一个个面如死灰。
“怎么办？太子殿下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新盐场？产量是以前的百倍？这是真的假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你看太子带来的那阵仗，还有那个小国师，连曲辕犁那种神器都能造出来，造个新盐场，还不是小菜一碟？”
“五成价格收购？这简直是抢劫！我囤的盐，都是八成市价收来的啊！”
“你还想赚钱？现在是赔多赔少的问题了！三天后就变四成了！再过几天，太子爷不收了，等他的新盐出来，咱们手里的盐，就跟路边的石头一样，一文不值了！”
“卖！必须卖！赶紧去官府排队！晚了连汤都喝不上了！”
一时间，整个东E郡的盐商们，都疯了。
他们前一刻还把手里的盐当成金疙瘩，现在却唯恐砸在手里。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拉着成车的盐，涌向官府设立的收购点。
仅仅一天时间，官府就以极低的价格，收缴了足以供应全郡百姓数月之久的食盐。
而扶苏，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他只是坐在军营的大帐里，听着手下人不断报上来的收购数量，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他转头看向旁边，正翘着腿吃葡萄的嬴衍，由衷地说道：
“小衍，你这一招‘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真厉害。为兄，受教了。”
嬴衍吐掉葡萄皮，嘿嘿一笑：“这才哪到哪啊，大哥。好戏，还在后头呢！”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23100/44329199.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