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喜欢现在的生活
沈淮之直勾勾地看着陈玖强颜欢笑的脸，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劝慰这个失意的中年人。
看着沈淮之的欲言又止，陈玖拍了拍他的肩膀，释怀地笑了笑。
“淮之，你祖母的决定是对的，你一家人几乎都死在战场上，你真的不能再去了。”
“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前面是猛虎般的仇敌，背后还有毒蛇一样的小人，无时无刻不在吸着将士们的血肉。”
“即便是为了沈家，你也要好好活着，好好走你的仕途！”
陈玖的话情真意切，实实在在是为了沈淮之好的，他心里很清楚，但他总觉得放不下这些。
“以后不要再纠缠这件事，听我的，好吗？”
陈玖吃完了，话也说完了，便想着继续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沈淮之想叫住他，又没什么立场。
毕竟如今，他已不是当时整日在军营练习枪法的肆意少年了。
但他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那些贪赃枉法之人。
是他们的蓄意贪污造就了朔北当时的局面，他们便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沈淮之付了饭钱，准备趁着天色尚早，银子给父亲那些过得不好的旧部送一些银子，顺便联系他们看看有没有能营生的差事，适当地接济一下。
方才陈玖提起过，说秦三住在城东郊比较偏僻的一个村子里。
沈淮之找了匹快马，费了好大气力才打听到秦三的住所。
秦三从军营走时还住在城中一所民宅，彼时陈玖还未被遣散，也接济过他几次。
后来秦三家里老母亲病重，银两都拿去治了病，无奈搬出来，已经很久没联系过曾经那帮子兄弟了。
找到秦三时，他正在田间劳作，一双本该拿枪的手举起了锄头，人也不似从前精壮有力，仿佛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苦苦支撑。
在军营时，秦三脾气性格最是开朗，常常抱着沈淮之到处走到处看，把他当作自己弟弟一般疼爱。
见了沈淮之，他总是笑嘻嘻的，仿佛也没什么烦心事。
当年父亲出殡，秦三怕沈淮之伤心难过，还给他特意搜罗了不少甜食糖果，只为哄他开心。
说来也怪，从前大家在军营，整日也是晒，做得也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体力活，但沈淮之就觉得，他们都是鲜活的，健康的，甚至还有些轻松和快乐。
可如今，他面色悲苦，整个人晒得发黑又憔悴。
才不过隔了两三年，他便有些认不出沈淮之了，一直到沈淮之站在他跟前，他才费力挪了挪眼珠，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你是……是小淮之啊？”
他的语气似从前一样轻快，只是声线都粗了些，带着不令人察觉的苦涩。
但他很高兴，丢下手中锄头，带着沈淮之走到田垄上。
“小淮之怎么来了，快让三哥看看，长这么高了！”
秦三身形有些佝偻了，但依稀看得出从前高大健壮的样子，沈淮之与他几乎是同样高的身形，却因没有经过生活的重压，比他却是挺拔了不少。
沈淮之抬手攥了攥秦三的肩膀，费了好大劲才把眼泪忍回去。
“三哥，我今日碰上了陈副将，他说你在这里，我便想过来看看。”
“是我不好，我还以为你们在军营好好带兵好好训练，怕你们见了我埋怨我不继续练武，就这么久不联系你们。”
“三哥怎么过得这样清苦，怎么也不知道找我，听说伯母……”
秦三用力拍了拍沈淮之，不想让沈淮之继续说下去。
“小淮之，人各有命，你不能背着所有人的命运，我也不想把我的强加给你！”
“母亲她最后的时光，虽说病重难受，但我从军营回来尽心侍奉陪伴，她很满足，我也尽孝了……”
“如今这样，我觉得很好，你不知道，其实每次打完仗我都会做噩梦，如今不用去前线，别说日子多惬意了……”
他说得真切，仿佛确实喜欢现在的日子。
沈淮之如今一介文官，于他们在军中没什么助力，也不好再劝说。
“三哥，我此番过来，还有件别的事。”
沈淮之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大部分人如今生活平淡，除却清贫，却安全自在。
若再卷入那些是非，不知会不会打破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秦三看出了他的顾虑，朗声笑了笑：
“小淮之，你从前可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性格，有什么事便说出来，三哥能帮忙，定不会吝啬。”
“陈副将说，当年朔北粮食短缺，总共没有送去多少粮食，还都是发霉的，可有此事？”
秦三没想到沈淮之是来说这件事，暗骂陈玖多嘴。
“这……确实是这样。”
“但是小淮之，那些人阴险狡诈，你斗不过的！”
“此事也过去多年了，你不要再……”
“三哥！我既然知道了此事，便没打算善罢甘休！”
“他们吸的是我父亲和众多将士们的血肉啊！”
“城中不少难民，也都是因为他们的贪墨，失去了家园，有的甚至因为赋税繁重吃不起饭，饿死家中。”
“大宁继续如此，只会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沈淮之气得眼眶猩红，眼神里却都是坚决的神采。
秦三仿佛看到了从前的沈将军。
他叹了口气：“不是我们不想管，实在是大家伙没办法。”
“我听别人议论过，当年那运送军粮的转运使，一开始屁也不是，拿钱买了个官便就碰上押运这样大的差事。”
“回来后便平步青云了，好像在户部任职。”
沈淮之大惊：“户部！”
秦三一脸莫名，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对！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他说完又挠挠头，继续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并未证实，但押运途中，那转运使定是帮着偷梁换柱了不少，听说他回来后被提拔得很快！”
“此事我并未告知其他人，怕引来杀身之祸，小淮之你若要查，定要仔细着自己的安全！”
沈淮之被户部这两个字重重砸了一下，若秦三所说属实，那这范围便一下缩小了不少。
他的心中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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