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弹尽粮绝
“不对啊！即便朝廷不打仗，必要的军备还是需要的！”
“其他人也便算了，陈副将你战功赫赫，只一次败仗而已，朝廷便要这样对待你吗！”
“可有遣散费？以你的资历，即便裁撤，也有一笔不菲的遣散费才是啊！”
“你为何，为何……”
沈淮之实在见不得父亲的部下如此凄惨。
单看陈玖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吃穿住行好不到哪里去。
从前习武得来的一身腱子肉如今都瘦没了，两颊都凹进去，人的精神也不好，肯定许久没吃过饱饭了。
陈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死死攥着拳头，才能忍住不哭出声。
沈淮之将银子塞进他怀里，把他手里的小车接了过来。
“陈副将，走，我带你先去吃饭。”
“淮之……你不必……”
“走吧，我也饿了。”
说完，沈淮之顾不上拉他，推着小车便走在了前面。
他死死咬着牙忍住差点流出来的眼泪，越走越快，不想被陈玖看到。
陈玖看沈淮之的样子便知他在替自己难受，心里一阵酸涩，只得跟上沈淮之的步伐。
路上百姓都好奇地看着一个穿着贵气的公子哥推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推车，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一旁偷偷地议论。
沈淮之也不管这么多，他有意让陈玖吃顿好的，特意找了京城的招牌酒楼，将菜单上所有的东西点了个遍。
陈玖知道沈淮之不是个铺张的人，如今这般定是为了他做的。
陈玖心里受了他的一番好意，便坐了下来。
其实他也有些话想对沈淮之说，只是刚才一时羞愤难当，不想让自己疼过的小孩见到自己如此潦倒的模样。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沈淮之才开口问道：
“陈副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陈玖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时从边关回来，上头便没有再安排我去前线了。”
“没过多久，十年的和平盟约也签订了，从前大多数你父亲的部下，都被遣散了。”
“我想，应该是与那件事有关。”
“当时你父亲在边关最后一场仗，我们真的走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若不是你父亲拼死带人杀出一条血路，我们都得交代在那。”
“但奇怪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
“从前边关行军打仗，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当时我们到了朔北城，不仅朝廷拨的军饷粮草未到，甚至城中百姓家中也都空空如也。”
“我们询问过才知，百姓们早早被征收了军粮，但他们也不知粮食去向。”
“当地的县丞也……也饿死在家中。”
沈淮之又惊又怒，眉毛拧成两个疙瘩：“怎会如此？”
“征收军粮不都是按照一定比例？怎么连百姓的口粮都一并征收了？甚至父母官都……”
“那县丞是个好官……他将自己家中剩余的粮食拿出来不少，设了粥棚过了一些时日，听说也写了不少折子，但迟迟等不到朝廷下发救济粮。”
“总之我们到了朔北，便是如此景象。”
“随军带的粮食没能吃多少时间，军中便无余粮了。”
“后面倒是来过一批，但送粮的大人我从未见过，他好像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放下粮食就带着人跑了，也不等将军查收。”
“等到我们操练完查看，才发现运来的粮食都生了虫发了霉，许多都没法吃了，兵器也有不少破损，想来是有人贪了这笔救命钱。”
“将军当时特别生气，下令一拨人前去追赶，也没能追回。”
“后来的事情你便也知道了，没吃没喝，兵器不足的情况下，将军真的带我们坚持了太久太久了。”
“最后他坚持不住，还不忘提醒我们及时撤离，说这是他下的军令，不算我们做逃兵。”
陈玖说到这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竭力忍了半天，还是没止住喉咙里压抑的呜咽声。
沈淮之的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他从小便接触战争，虽说一直也没去过前线，但也知道军饷的重要性。
原来自己的父亲从不是死在敌人的金戈铁马之下，而是死于自己人的算计之中。
他恨得牙痒痒，忍不住攥起拳头用力捶了下桌子，桌上的酒水都洒了出来。
“后来呢，你们知道运送军粮的官员是谁了吗？”
陈玖摇摇头：“是个生面孔，我见得少了些。”
“不过若是再见到，我定能记起。”
沈淮之点了点头。
依照陈玖的说法，此人当时应该是任转运使，敢冒那么大的险去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定是被许诺了不少好处。
他锁定了几个人出来，打算画几张画像，到时候带给陈玖看。
“不过陈副将当时立下那么多战功，怎的说遣散便遣散？”
陈玖苦笑一声：“还不是当时太轴了，回来后我一心要找那个转运使，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
“估计是触碰到某些大人物的利益了吧，也可能是他们怕了，怕做过的恶事被我们抖搂出来，总之你父亲的老部下，如今是没剩几个了。”
“这帮天杀的，连我们的遣散费都全部克扣了！”
“我也罢了，只有妻儿养活，随便做些苦力也能将就生活。”
“那秦三的老母亲，因为没钱抓药，人活生生地咳死了，还有王胜的小女儿也……”
沈淮之心里酸酸的。
这些人都是为大宁打下过疆土的英雄，为什么最后却是最先被抛弃？
“陈副将，为什么不来找我，我……早知如此，我便应该去看看你们的……”
决定不去军营了之后，沈淮之怕这些叔叔伯伯伤心，很少去看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处境这么艰难。
“淮之也不要自责，你科举不易，我们也不想过多麻烦你。”
“何况我们当时都受过你父亲的恩惠，却没能把他好好地带回来，是我们对不起你沈家，我们也没脸再去要求什么。”
“都是天意！如今这样不也挺好的，不打仗了，整个人都是轻松的，不是吗？”
陈玖勉强扯起一抹笑容，却刺得沈淮之眼睛酸涩得难受。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23750/11111064.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