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时空套叠

稻草叔答：“研究的内容比较杂，主要建立在相对论上。”

“这样子。”黎念憨笑一下，“实不相瞒，我之前因为好奇，有搜过叔您之前发表的文章。”

“哦？看得懂吗？”稻草叔发出两声分明的“哈哈”笑。

“我不太能看懂，所以只看了大概。”黎念回忆着，“您发的几篇影响因子很高的文章，大多和虫洞动力学还有什么闭合类时曲线有关系。叔你们还有一篇论文，直接推翻了平行、时空……”

黎念语速慢下来，笑意也僵住了。

“怎么了？”

“嗯……叔，我插个嘴哈。”她想起了当时在彭泽亦屋子里，她和他一起谈论穿越的可能性，彭泽亦说有人发表的研究结果论证了平行时空假设的不成立，这“有人”，是稻草叔他和他的同事吗？

她早该意识到彭泽亦可能已经通过文章，接触到这位曾经的物理系教授了。

许教授……吗？

“黎念，你不是要插嘴吗？”

这时候，稻草叔不解，伸手在她眼前挥，“你今天老发呆啊。”

黎念扯扯嘴角，“抱歉，昨晚没睡好，容易走神。我想说，您介意我下周末带一个男生来拜访你吗？”

“男生？”

“嗯，朋友，同学。他对物理方向很感兴趣，而且他非常聪明。不过，我在想，用‘聪明’这个词够不够形容他——他会的东西太深太难了，还会不少网络编程代码什么，似乎都是自学的。”

“还有这样的同学啊……”稻草叔的语调开始拖拉迟疑，突然急转直下，“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很长时间不接触学术类的东西了。而且一个人住就图清静，那小孩我还是不见了。”

奇了怪了，叔拒绝得这么干脆？黎念措手不及，但也没法多说什么。

“竟然您这么说，那我只能替他遗憾一下了。”黎念跳过这个小插曲，“叔，那我想请教您其他问题。您离开工作岗前，参与发表的最后一篇文章里，提到的‘时空套叠’理论是什么？我担心自己学识不够，单看文章会理解不好。”

而且这篇文章，官方的期刊网站不再对外开放，所以检索引擎上也找不到文章来源，黎念看到的只是小网站或者某些物理爱好论坛里留下的截图和不完整文件。

她也不好意思稻草叔问撤稿原因是什么。

除开文章的版权问题和网站政策的变化，如果是由于什么学术不端或学术纠纷的原因，那她现在当着本人的面问，也太冒昧了。

稻草叔表情倒没什么尴尬之色，他也许还扬了一下眉毛，只是杂发挡着看不清额头，“这个讲起来有点复杂。想要理解这个，要先明白时间是什么。不妨说说你的理解。”

黎念端着手思考，“我觉得时间并不存在。时间只是我们人类用来量化和描述事物变化的工具，帮助我们理解因果。”

“也是种说法。我们通常认为，时间是过去、现在、未来组成的延续体，是一种单向流动的参数，像一根线一样。”稻草叔看着她点头，“在相对论中，时间并不单独存在，和空间共同存在，构成时空，不可分割，在宇宙中像一张巨大的网一样。你有去分别了解广义相对论和狭义相对论吗？”

黎念应：“有粗浅地看看。”

“那好。简单来说，在狭义相对论中，真空中光速恒定的条件下，如果每个物体运动的速度不同，那么每个物体各自的‘时间’就不同，速度越快，时间就越慢。而每个观察者的视角都是真实有效的，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又两个物体A和B，A静止，B高速直线运动，在同一时刻，A和B的‘过去’和‘现在’会发生重合——因为B的时间更慢了。”

“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可以推出：我们的过去从未消失，每个过去，如同一张张画，或是一个个点，一直保存在宇宙中。”

一个个点？

一个个投影点……

黎念又要走神。

这句话让她隐约想起了些曾今在脑内一闪而过的感觉，那种站在当下却隐隐作祟的恐慌，失去了对“时间”这个概念的感知，仿佛一瞬间把她的“灵魂”拉到一片荒原上，又送回现实从高处俯瞰，所有的一切都坍缩成一小个点。

现在她也许能把这种症状归结为“穿越后遗症”。她和彭泽亦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都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意识回到了过去的身体里”。由此可知，这样的穿越行为只发生在意识层面，他们的肉体没能跟回来。但她却保留了被穿越过程中的“高速运动感”，并且和这具身体融合得并不好。

虽然彭泽亦也有头痛的情况，但仅限于他回忆穿越前几小时发生的事情时。这几个月，他不多梦，也不会频繁出现神游。

从昨晚奇怪的梦境形式可以判断出，她的这个“症状”加重了。

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就是她的意识。

她甚至能感知到自己寄居在身体里的意识。

原来“意识”，真的像聚集在一起的小颗粒一样，像漂浮的黑沙。

“……所以理论上来说，处于‘过去’的点和处于‘未来’的点都是可以到达的，只要我们能制造出足够的引力场或达到足够的速度。”

黎念“嗯”一声，表示自己的思维跟上他，随后继续问：

“如果我们回到过去的点，这不就说明‘熵增定律’是可逆的吗？还有因果循环的‘祖父悖论’。这些矛盾又该怎么解释呢？”

“这就是时空套叠理论想要解决的问题。这个理论假设了回到‘过去’的点时，时空变化的趋势。”稻草叔道，“对于回到过去的那个点的人来说，从那一刻起，便是新的开始，是一个新的‘起点’，曾经的那些‘未来’不再有强相关性，就可视为坍塌掉了，像风化的建筑一样倒塌了——当然，它不是真的坍塌了，只是化为了一种能量。这些‘能量’套叠到了这个新的‘起点’上，保持了熵值。”

说着，稻草叔笑了笑：

“不过这也只是一些理论上的假设。”

“能量？所以……在这个情况——呃，在这个假设下，有些事情保留了原来的发展趋势，而有些会朝着更加‘混乱的方向’进行，是吗？”

稻草叔突然怔住了，看着黎念久久不语，片刻才低声说：“可以这样认为。”

黎念忽有种抓狂的冲动，想和眼前这位博学的专业教授坦白，她是一个穿越者，她的意识正来自于那些“曾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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