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回不去的家
“云天苑吗？”黎念查看导航，“那楚楚记得爸爸妈妈的手机号码不？”
乔楚楚一点点瞥黎念，稚气的声音弱下去：“我不记得。”
“这可不行，回去要好好记一记。”黎念看着导航的线路感叹：“这里离你家有点远呀。”这孩子就这样走回去？万一遇上人贩子怎么办？
乔楚楚却以为黎念这是“反悔”了，小脸一垮，刚蒸出的包子似，眼中水汽氤氲，又哭出来∶“姐姐，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的嘛——”
小孩的哭闹让路人们都看过来，黎念如芒刺背，搞得好像是她在欺负小孩！
她只好去哄∶“楚楚，别哭，别哭，姐姐会送你回去！”她捏捏乔楚楚的小手，指向靠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走，我们这就回去！”
黎念把自己和乔楚楚都塞进出租车的后座。
乔楚楚一上车，就半跪在后座，小手扒着车玻璃，看车窗里变化的街景。
路上的照灯和残留的霞光，轮换印在乔楚楚稚嫩的脸上，色影斑斑，让她活脱脱像只花猫，欣喜地翘胡须。
“楚楚，你爸爸妈妈都不担心你吗？”
“他们也许还没回家吧。”乔楚楚背对着应，“但是现在一定回来了！”
黎念也看看天色，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请假。
于是她拿起手机，想请她爸爸帮帮忙。毕竟黎正英比江宛好说话很多。
她刚和爸爸“解释完”，出租车便缓缓停在一个居民小区边上。
——云天苑到了。
“到家了到家了！”乔楚楚钻下车就拉着背包肩带跳。
“回个家这么激动。”黎念好笑，跟下车，“走吧，这下楚楚总该记得路了吧？”
“记得记得！”乔楚楚雀跃极了，回过头，拉起黎念走，“姐姐我和你说，我家里有很大很软的摇椅！阳台的纱帘也很好看呢，妈妈让我选的粉色纱帘……”
乔楚楚叽叽喳喳，带着黎念来到13号居民楼的门禁处。
这时候刚好有一位遛狗回来的年轻男人，两个人蹭他的门卡进楼，上了电梯，来到“7层”。
“姐姐到了！这就是我家！”
门牌705。
这是乔楚楚的家。
乔楚楚放下黎念的手，趴在门上敲：“妈妈，妈妈！我回来了！楚楚回来了！妈妈你回家了吗？”
黎念这下傻站在原地。
因为这705住户的门口∶
鞋架好空，只有一双旧旧的拖鞋在；地上没有地垫，周围的住户门口都有；门边有个花盆，里头没植物，土有点干巴。
楚楚还在敲着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黎念却感觉，这门是块死木旧铁，仅仅粗略地焊在一堵墙上。
——这门后，真的有个“家”吗？
黎念莫名头皮发麻，问她∶“楚楚，这真的是你家吗？”
乔楚楚没有回，只是在拍门。
她手都拍红了，705仍将她拒之门外。
703的门开了。
“吵死了！敲什么敲？我家孩子都被吵醒了！”
一个盘发的女人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走出来，她最先瞄到黎念；等目光落在乔楚楚身上时，女人愣一下，却大惊失色∶
“这，楚楚！你怎么回来了？孩子他爸，孩子他爸！你来看，这小孩子是不是楚楚？”
紧接着，一个短袖短裤的男人快步走来，抱过妻子送进怀的孩子，惊讶地看了又看∶
“是楚楚！这孩子不是去福利院了吗？”
“什么？！”
黎念混乱至极，手捂住嘴，走近703的夫妇，急急问∶
“叔叔阿姨，你们刚刚说楚楚去福利院了？怎么回事？”
“对啊，你不知道吗？”女人走出门，看向乔楚楚——乔楚楚已经拍累了，现在坐在门下，边拍边哭。
女人浅淡的双眉，痛心又害怕地拧，对黎念讲起∶“十月份中上旬的时候，我们小区里有个男的报复社会，拿着刀乱捅人！”
10月份，云天苑发生了一起无差别伤人事件，犯人手持刀具，导致4人死亡，3人受伤。案件由北城区派出所负责，事件发生后犯人很快被捉拿归案。
女人∶“那个男的先在小区侧门那捅了几个人，然后握着刀窜进小区！跑到正门这边！”
“当时楚楚的爸妈刚好在那附近。他们要去接楚楚放学。”
“楚楚妈妈被犯人从后面一刀扎在脖子上，楚楚爸爸吓得去拦，结果那个犯人和疯了一样，又把她爸爸踹倒在地上，对他的胸口连捅几刀，刀刀致命……”
“乔楚楚那天起，就成了孤儿。由于家里亲戚不多，没人收养，她被送到了翠坞福利院里……”
黎念瞬间五雷轰顶——难怪乔楚楚死活不去警察局，她是怕被赶回福利院去！
说话的功夫间，乔楚楚坐在黎念脚边，抱上黎念的小腿，哭到失声。
黎念身上关节长了锈，僵硬蹲下，去抚楚楚的背，帮她顺气。
女人问∶“姑娘，你不认识她，为什么带她回来？”
“我，我从半路捡到这孩子的。”黎念怔怔说∶“她硬要回来看，我就带她来了。”
“那她不就是从福利院跑出来了吗？”703的夫妻看看对方，都目瞪口呆。
黎念说：“算是吧……不过现在我会把她送回去。”此刻，她的声音都成了一根分叉的树枝，刮得嗓子疼。
黎念和703的夫妇交流许久，之后带着哭到乱七八糟的乔楚楚下了7楼。
她们离开13号居民楼，走出云天苑小区。
一路上，乔楚楚不哭也不闹了，只是死气沉沉地跟着黎念。
天早已黑下来。
学校里，疯玩一天运动会的同学，应该都在教室学习吧？不过应该学不下去吧？他们可能会聚在一起，用多功能屏看电影？
此刻，黎念牵着乔楚楚，站在北城区不知叫什么的大路边徘徊。
这里的街道，商户明亮，车来人往。
有人没有归处。
这时候，乔楚楚拉拉黎念的手：
“姐姐，可不可以不要送我回去？”她眼巴巴抬头哀求∶
“我，我今天下午自己跑出来的！滑梯后的墙下，很多很多草盖住一个小洞，我好不容易从那里爬出来。我不能回去！姐姐！”
黎念抿嘴。这，她俩还真是……她是翻墙出来的，楚楚是从墙洞钻出来的。。
她蹲下问楚楚：“你为什么不要回去呢？楚楚你也知道，现在回不了家了，你不回福利院就没地方睡觉了。”
“因为温老师，温老师会骂我……”
“骂你什么？你偷偷跑出来，确实会被责骂——”
“不是，不是！”乔楚楚哭着，扯扯黎念的衣服打断，她放下自己一直背的小包，从一个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卡通发卡，啜泣道∶
“我，我昨天不小心拿了小莹她的发卡，小莹去和温老师告状……温老师说偷东西的孩子很坏很坏，所以他一定会罚我……姐姐，我不是故意拿的，我不小心、发卡是我不小心拿的，姐姐不要送我回去呜呜呜……”
黎念又气又没办法，“楚楚，你为什么又这样偷东西！”
明明知道错，还老是说不小心，不小心……
——这孩子，不会是有“偷盗癖”吧！
黎念严肃审视着乔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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