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小小偷
彭泽亦身穿深绿色T恤,一头杂乱的头发扎起,压在黑色鸭舌帽下,戴着口罩,人靠在病房的门上,从玻璃视窗往里瞧。
他猜测运动会三天,黎念能跑能跳的,却什么项目都没报,一定又有什么小算盘——没想到她下午说走就走,那墙说翻就翻。
罢了。
他回身,走向走廊尽头的一张休息长椅,暂时坐下,翘起二郎腿等她出来。
旁边坐着一个老妇,短发银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见彭泽亦坐过来,老婆婆和他攀谈起来:
“小伙子,你也是来探病的吗?”
“啊?嗯。”彭泽亦闻言,放下叠在一起的腿,渐渐坐正了,“婆婆好,我是来探病的,家属在休息,我等会再过去。”
老婆婆拢着手,“好好,好孩子。多休息好,休息就是在恢复!我老伴也在睡哈哈。”
一老一少聊起来。
一小时后,老婆婆的老伴醒了;这下又剩彭泽亦一人坐着等。
大概又过了一小时,黎念终于被一个女人送出病房。
“到底谁是话很多的人?”彭泽亦看看时间,站起身拍拍裤子,跟上去。
“师母,您就别送了,快回去吧!”黎念走到医院门口,对黄茗辉妻子指了指那边的地铁站,“我就走了!”
“乖孩子,感谢你来看望黄老师!”师母说着,走上来抱住黎念。
整个下午都乐呵呵的黎念,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鼻子一酸,哭腔都来不及调整:“师母……”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师母发个消息。”师母拍拍她的背,随即松开,抬手用和黄茗辉一模一样的动作,擦去眼角的泪。
“嗯。”
真好,黄老师一切都好。
和师母告别后,黎念不想立即回学校。
“运动会怎么会比闲逛更有意思呢?”
顺着大马路,她走入一条街。
奶茶店,玩具店,母婴店……肠粉店,蒸箱里,画纸一样的肠粉上染着黄,绿,粉的颜料,雾气腾腾地勾搭一个过路男人;但公文包挡着男人的胃,不让他停下;结果没几步,男人又被服装店里,那些跳跳糖似的女声吸引;女客们站在镜子前,讨论半身裙能不能搭配冬季大衣,卖衣服的销售……
诶,这女装店的销售怎么回事?
她不看顾客,不推销衣服,反而呆呆透过玻璃橱窗,看向远处——
“怎么了?”
黎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隔着车道,对面是一家便利超市。
便利超市里,一个怒目圆瞪的中年男人,拎着一个女孩笋似的臂,对她破口大骂!
骂声怼过车道∶“谁家的臭小孩!他妈和谁来的?小偷小摸!爸妈去哪了?有人生没人管的死孩子!”
那女孩六七岁的模样,背着个小包,缩着脸,张嘴辩解什么,拼命想要挣脱男人的手。
店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黎念穿过车道,进店。
“老板,这怎么了?”
中年男人以为黎念来买东西,忙说:
“抓了个小偷!姑娘,你要什么自己拿,我给你结账哈。”
小女孩吓得直哭:“对不起叔叔,我不小心拿的,我还你了......姐姐!”
她求助似看向黎念,惨兮兮说∶“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拿的,我已经还给叔叔了,我……”
男人吼一句:“你还不是故意的?还不小心!我在柜台看监控都警告过一次,你还手脚不干净!”
黎念忍不住问:“她偷什么了?”
“这死小孩,装模作样买一瓶酸奶,裤兜里藏着一管护手霜!问她父母在哪,说一个人出来!我看,我直接把你扔警察局去!”
黎念奇奇怪怪:小孩子偷护手霜干什么?不都是偷点小零食小玩具啥的……
小女孩:“不要!我不要去警察局!我不要去……这,这个是我楼上住的姐姐!姐姐,我不要去警察局!我要回家!姐姐你带我回家!”
“你是她邻居?”这下,男人毫不客气打量起黎念,“你认识她父母吗?!”
黎念惊讶看着小女孩——她的眼睛哭得像一对磕破的荔枝,鼻涕水都出来了,一脸可怜样……
于是,黎念脑一热,脱口便是:“嗯,我确实是住她楼上的,见过这个孩子。雯雯,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偷东西了?”
“雯雯”听着,趁男人不注意,挣开他的手。
“靠!死小孩要去哪?”
眨眼间,“雯雯”已经躲到黎念身后。
黎念见状,脸一沉,把她从身后往前抓,大声叱责:
“雯雯,站出来和老板叔叔认错!偷东西就是偷东西!为什么还说是不小心偷的!”
男人和雯雯都被她吓一愣。
“雯雯”怯怯抬头看黎念,黎念对她使个眼色,她很上道,立刻撅起嘴,小手抓着黎念的衣角,弯腰认错:
“对不起叔叔!我错了!我不该偷你的东西!我再也不敢了!”
黎念揪住她衣领,同时和男人陪笑:“实在不好意思,老板!不然我买!我花钱把那护手霜买下来?”
见黎念这么说,男人没有刚才那要吃人的样子,脾气下去不少。
场面冷下来。
“算了,小破孩子我不计较了,你让她父母好好教育一下!”
“是是,老板说的是!”
黎念欠身,拿了东西,付了钱,提溜着雯雯走了。
门口围观的人也散了。
黎念和“雯雯”走出那条街。
小女孩边走,边仰头看黎念:“姐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黎念拉着她,在路边停下,问∶“你为什么偷东西?嗯?护手霜会自己飞到你口袋里?”随即她拿着护手霜在女孩眼前晃。
“我就是突然想拿,不小心就拿了……”
“还说不小心?你妈妈没教你,商店里的东西要给钱才能拿吗?”
黎念说着,见女孩另一只手上攥着几张零钱——应该是她本来要买酸奶用的。
“你不是有钱吗?还要买酸奶?为什么又要偷护手霜呢?”
“我看它很漂亮,突然想拿,不小心就拿了,对不起姐姐……”
黎念无奈:怎么又是这样的回答?
可小女孩逐渐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我本来是要回家的,可走着走着就丢了……我渴了,想喝酸奶,然后我就拿了护手霜,就被抓了,对不起……”
“唉,好啦!姐姐知道了,你是不小心拿的。但这是不对的!偷东西是不对的!”
“我知道的……”
黎念蹲下身,掏出纸巾帮她擦泪,“那你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几岁呢?”
“我,我叫乔楚楚,我六岁了。”
“好,楚楚。天也要黑了,姐姐先送楚楚回家好吗?楚楚的家在哪呢?”
“……好!姐姐送我回家!”
瞬间,楚楚高兴到忘了哭,“姐姐,我家在云天苑!我家在云天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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