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鲜花饼
但黎念知道，大部分精神病人不发病时，确实与正常人别无二致。
护士面无表情道：“许先生，时间依旧是一小时，你们带来的食物请交给我们。另外，主治赵医生现在在14号床病人那里，等一会就过来。”
“好的护士。”稻草叔说着，就熟练地把手里的东西转交给护士。
精神病人的食物都是要管理的，因为害怕他们随意食用而被噎住窒息。
黎念本想要把那袋鲜花饼也交给护士，但她看着白筝，还是问了句：
“老，额，护士姐姐，这个时间白筝阿姨可以吃东西吗？我想给她尝尝这鲜花饼。”
吓人一跳，她习惯性就要叫那护士“老师”，幸好反应过来。
护士本要拒绝，犹豫一下，改了口：“行吧，这几天患者还算稳定，现在也快要到晚饭时间了。你们注意不要激惹患者。”
二人应下。护士退到了房门口，以防万一有突发状况。
黎念只见稻草叔双手握紧，像是在下什么决心；片刻后，他手松开，挂上笑，人往前一步，道：
“白筝，我来看你了！你看看我今天带了谁来？”
可这一句轻轻的话，到了白筝那里，就像重重一榔头敲在她背上。
她瘦窄的肩剧烈一耸，眼一下瞪大，慌张转过身来。
“你，你怎么！”
白筝看看她的丈夫，又看看他身边陌生的女孩，嘴唇颤抖，再也说不出话。
黎念见白筝阿姨情绪激动起来，有些无措：“叔，白筝阿姨是因为怕生才这样子吗？”
“不是的，每次来，她刚开始都会这样，等下就会冷静下来。”
果然很快，白筝镇静下来，脸上带上歉意，虚弱开口了：
“不好意思姑娘！我有些控制不好情绪，刚才反应太大，吓到你了吧。”
“没事的，阿姨。”黎念见她肢体放松下来，意识也清晰，就走上前去。
“白筝阿姨，我是你以前的邻居，黎念，你还记得我吗？”
“黎念啊......”白筝艰难回忆着，突然脸上生动起来，“你是经常来找兰兰玩的邻居小妹妹！你是黎念！”
“嗯，阿姨——”
“你怎么突然变高了这么多呀！哎呀，你是刚放学吗？那兰兰应该也放学了，我该去接她了......”
白筝说着，就要下床来。
“我已经把她接回去了，她在家里读书呢。”稻草叔接上妻子的话，拦下她的动作。
“你去接她？那，那行......那麻烦你告诉她，别总看电视，多出......”
面对妻子不切实际的嘱咐，稻草叔只是含笑点头，全部答应下来。
“14床上镇定剂！”外面的走廊上远远传来催促声，“束带都压不住！秀娟，你搭把手！”
“好。”门口的那护士闻言，立刻跑去配药室。
黎念一听，担心外面其他病人激烈的情绪会影响到白筝。
哪知白筝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吐槽起来：
“14床的疯子真是没完没了！”
接着她就和黎念叨叨起同层其他病人，黎念顺从听着，时不时开怀笑笑。
但白筝讲着讲着，话头又回到了兰兰身上。
她开始问黎念最近有没有去找兰兰玩呀，兰兰学习怎么样了，诸如此类。
黎念甚至算不清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兰兰姐了。
为了和白筝聊上天，黎念疯狂回想着关于“已逝兰兰姐”的记忆，绘声绘色编造起谎言来应和白筝。
不知道现在白筝的时间停在了哪一年，但这样模糊虚假的记忆无疑是保护了她。
很多痛苦都源于过分的清晰。
白筝越聊越起劲，脸上难得有些血色了。
身后的稻草叔，一直默不作声，良久，他徐徐说道：
“黎念，看来让你和白筝见面，是个正确的选择......”
黎念听到这话，转过头，只见稻草叔若有所思看着她。
而他见黎念忽然回头，错愕一愣，随即，扬起一个笑：
“我好久没看到白筝状态这么好了。谢谢你。”
“不客气的叔，你要是不介意，我今后也可以抽空来陪陪她。”
黎念也希望这位邻居阿姨可以快些好起来——起码不再住在这样监狱似的封闭式病房里。
“这怎么好意思......”这时候，稻草叔见到原来走开的那“秀娟”护士又回到了门口，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护士！请问主治赵医生出来了吗？”
“嗯，14床安静下来了，赵医生回办公室喝口水。”
“那我去找找赵医生吧，和他商量一下我妻子换病房的事情。”稻草叔回头，“黎念，我去去很快就回来。”
“嗯。”
“白筝啊，你控制好自己！”稻草叔满眼像是充满了希望，兴奋对妻子说：
“我这就去找赵医生，很快我们就能换到普通病房了！你到时候想要找病友玩什么，就玩什么！”
说完稻草叔就暂时离开了。
黎念扭回头。
此时，她却见白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人又迟钝了。
黎念瞬间察觉不对劲。
“怎么了？白筝阿姨？你不舒服吗？还是你想要许叔叔回来？”
但白筝听不到黎念讲话，呼吸肉眼可见急促起来，恐惧越来越深：
“不要，不要！我不要！”
“不要什么？”黎念不知有什么刺激源，让白筝的情绪一下变化。
她不停抚摸白筝的后背，想让她冷静下来。
因为这一发病被记录下，换病房的可能将会再次石沉大海。
“白筝阿姨，你和我说，你不要什么？不要换病房吗？”
但白筝根本不回答她，开始蜷起身体，要躲开黎念的手：
“有人要害我，要打我！......你要杀我！你，你走开！你不要碰我！你走开！”
“白筝，你是在说换病房会有人要害你吗？”
“我不要！你别过来，我不去，你别杀我......”
白筝胡言乱语着，手脚挥舞就要从另一侧翻下床去。
黎念想起之前学过的知识，幻听，幻视，和“迫害类”妄想是精神分裂症最常见的几个症状。
而白筝治疗了这么多年，依旧如此轻易发作，似乎治疗没什么起色……
白筝已经跑下床，迅速爬到墙角位置，凶神恶煞盯着黎念，有攻击的预兆。
“这下糟了。”黎念皱起眉，她一边盯着白筝的举动，一边大喊，“护士！护士！护士姐姐！”
门外不知怎么，迟迟无人走进。
黎念硬着头皮绕到她这一侧，最后出言安抚：
“白筝阿姨，不会有人害你，她们可以陪你，比如......对！你不是想打麻将吗？你和大家可以打麻将呀！”
话音刚落，白筝就如同见到火光的野兽，“刷”地站起身拳打脚踢，紧接着开始凄厉尖叫！
“你不要杀我！啊——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兰兰！啊——滚开！滚开！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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