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成功了
京郊大营。
如果说太医院的苦，是精神上的枯燥与磨砺。那么京郊大营的累，则是肉体上的极致摧残。
承祜早已打点好一切，为她安排的教官，是军中最严厉的百夫长。
第一天，天不亮，果西楚克便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射服，出现在了尘土飞扬的校场上。
迎接她的，不是优待，而是一视同仁的严苛。
“公主殿下，在这里，你不是金枝玉叶，你只是一个新兵！”百夫长声如洪钟，面色黝黑，眼神锐利如鹰，“今天，先绕着校场跑五圈！”
一圈，便是两里地。
果西楚克自幼习武，体力尚可，可从未经受过如此强度的训练。
第一圈，她尚能跟上。
第二圈，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双腿像灌了铅。
第三圈，她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模糊了视线，浸透了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
身旁，是士兵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没有人因为她是公主而放慢脚步。
果西楚克摔倒了。
膝盖磕在坚硬的沙土地上，火辣辣地疼。
周围有片刻的骚动，但百夫长的吼声再次响起：“看什么看！继续跑！”
果西楚克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部像是要炸开一般。
放弃的念头，第一次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回宫去吧，回到那温暖舒适的宫殿，何苦在这里受罪？
可她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承祜那双充满信任与鼓励的眼眸。
不！
果西楚克猛地睁开眼，那双杏眸中迸射出倔强的光。
她用颤抖的手臂撑起身体，咬着牙，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我……还能跑。”她嘶哑着声音，对自己，也对所有人说。
然后，她迈开了脚步，一瘸一拐，却异常坚定地，跑完了剩下的路程。
当她冲过终点时，整个人虚脱般地倒了下去，但她的脸上，却绽放出了一抹苍白而灿烂的笑容。
从那一天起，京郊大营的士兵们，再也没有人敢小觑这位公主。
他们看到，她每日与他们一同出操，负重、拉弓、练习劈砍。
她的手心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结成厚厚的茧。
她从马上摔下来无数次，最严重的一次，胳膊脱臼，她愣是让军医接回去后，第二天照常训练。
她吃的，是和士兵一样粗糙的伙食。
她流的，是和士兵一样滚烫的汗水。
秋去冬来，寒风凛冽。
三个月期满的最后一日，京郊大营正在进行骑射考核。
果西楚克一身黑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策马立于起点。
三个月的磨砺，褪去了她身上所有的娇气，身形依旧纤细，但线条却变得紧实而有力。
那张曾经略带忧郁的小脸，此刻被风霜雕琢得轮廓分明，眼神锐利沉静，自有一股慑人的英气。
一声令下，果西楚克双腿一夹马腹，座下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风在耳边呼啸，她伏在马背上，人马合一，疾驰中，她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羽箭，搭弓，拉弦，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嗖！嗖！嗖！”
三声破空，百步之外的三个草靶上，三支羽箭，正中红心，兀自颤动不休！
满场俱静。
随即，雷鸣般的喝彩声，从那些饱经战阵的士兵口中，轰然爆发。
他们为之喝彩的，不再是大清的公主，而是一个用汗水和毅力赢得了他们所有人尊重的、真正的战士。
果西楚克勒住缰绳，在漫天的喝彩声中，缓缓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的瞭望台。
在那里，一抹熟悉的身影，临风而立。
承祜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大氅，风将他的衣角与墨发吹得猎猎作响。
他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唇边勾起一抹清浅而骄傲的弧度。
那笑容，仿佛是这凛冽寒冬里，最温暖的阳光。
果西楚克知道，她通过了。
她赢得了，奔赴自己战场的资格。
承祜缓缓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踏着薄薄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风雪将他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他走到果西楚克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不是去检查那只羊腿上的绷带，而是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拂去她额角被汗水黏住的一缕碎发，以及发梢上凝结的细小冰晶。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珍视的温柔。
果西楚克的心，猛地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骑术尚可，箭术精准。”承祜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黄圣年说，你于医道之上，颇有天分。”
果西楚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承祜看着她这副模样，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漾开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这整个萧瑟的冬日。
“央央，”他轻声唤她的小名，“你以为孤设下这三个月之期，当真是为了考校你的医术与骑射么？”
果西楚克一愣，茫然地看着他。
承祜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孤要看的，不是你的手有多稳，箭有多准。这些，都可以慢慢练。孤要看的，是你这颗心，究竟是一时激愤，还是百折不回。”
“孤要让你亲身体会，这条路有多苦，多难。孤要让你知道，这不是一场游戏，而是一份需要用血与汗去浇灌的责任。”
“无论你今日表现如何，哪怕你连马都上不去，箭都拉不开，只要你坚持到了最后，只要你此刻还站在这里，没有放弃……”
他微微停顿，看着妹妹那张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的小脸，唇边的笑意加深，带着无与伦比的纵容与骄傲。
“……大哥都会带上你。”
果西楚克感觉自己脑海中紧绷了三个月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断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不是在考核她的能力，而是在考验她的意志！
他从一开始，就决定要带上她了！
巨大的狂喜与委屈，混杂着无尽的感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
“大哥！”
果西楚克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扑进了承祜的怀中。
承祜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伸出手臂，轻轻地环住了她。
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因抽泣而颤抖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她做了噩梦时一样。
“好了，不哭了。”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大清未来的女军医，可不能是个爱哭鬼。”
风雪漫天，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苍白。
而在这片苍白之中，那相拥的兄妹二人，仿佛是这一片白之中唯一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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