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至少比某些人坦诚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打在两人的衣袍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许心月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南琛身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袖口冰冷的布料，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
“你觉得……你父亲，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查明真相，给你娘报仇吗？”
顾南琛脚步微顿，侧首看她，目光沉静如深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抬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颤的掌心，语气低缓却笃定：
“自是不信。”
许心月心头一紧，抬头望他，却见他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那你怎么还这么跟他说？”
顾南琛沉默片刻，目光落在远处漆黑的天幕上，仿佛透过那浓重的夜色，看到了十五年前那场大火，看到了母亲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看到了父亲冷漠的背影。
“自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虽认我这个儿子，但前提是不能影响他在朝中的地位。”
他苦涩地笑了笑，指节微微收紧，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若他真的在意我这个儿子，又怎会这么多年毫无动静？他一个将军，难道真的就相信我和我娘葬身火海？堂堂将军府，又怎会突然走水？就算着火，为何偏偏是主母的院子？主母和长子被烧死，这是何等大事，事后他竟连调查都不曾有过？”
许心月听着，心头微颤，点头附和：
“是啊，他没有去查，什么都没做，反而将林氏扶正，还生下了顾赟。”
顾南琛眼底寒意更甚，嗓音低沉而冰冷：
“是啊，所以我早就明白，他不会真的去查，更不会动林氏母子。毕竟，顾赟如今在朝中已有势力，而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野孩子罢了。”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眸中却是一片冷寂。
“一个一无所有的儿子，和一个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儿子，他选后者，无可厚非。”
许心月心头一紧，指尖微微发颤，却只是默默握紧了他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
她看着身旁这个男人，明明满心悲愤，却仍能冷静地分析局势，甚至替顾远山找好了借口。
她知道，他不是不在意，而是早已习惯了失望。
作为将军府的主君，顾远山自然要以家族利益为先，绝不容许内斗和丑闻动摇将军府的根基。哪怕发妻被毒杀，亲生儿子流落在外，可在他眼里，这些都比不上家族的声誉和未来重要。
念及此，许心月心里更酸涩了。她看着顾南琛的侧脸，那线条坚毅而冷峻，却藏着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许久，顾南琛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许心月，唇角微扬，却无半分笑意。
“所以，我不会再指望他。”
许心月一怔，抬眸看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等下去，我也不会再相信任何人，我娘的仇，我自己报。”
话音刚落，他猛然侧首，目光如电，厉声喝道：“出来吧！”
许心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吓得一颤，心脏猛地收紧，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袖。
下一秒，一道清朗有力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自树梢轻盈跃下，稳稳落在二人身侧。来人身着玄色劲装，衣袂翻飞间，露出一截锋利的剑柄。他嘴角含笑，目光灼灼地盯着顾南琛，眼中满是赞赏。
顾南琛神色冷峻，眸光如刀般扫过对方，语气淡漠而警惕：“你跟了我一路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玄衣男子拱手一笑，语气爽朗：
“顾公子果然敏锐，不过，你也用不着对我冷着脸，若不是我，你今天还见不到你的父亲呢！”
“呵呵……”顾南琛眉头微蹙，带了一丝戏谑，“那我要多谢你了。”
“这倒不必，毕竟这是我的主意，我更想知道的是，下一步你会怎么做？”玄衣男子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南琛，眼中满是期待与好奇。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自然是为我娘报仇。”
“将军府人多势众，还养着一支暗卫队，就凭你一个人，不太可能。”
顾南琛回头看他，“你既助我与顾远山见面，也就不会坐视不管接下来的行动，不是吗？”
“哈哈哈。”玄衣服男子笑声爽朗，“顾公子果然聪明，没错，我会助你一臂之力，我已经让遇风安排好了人手，只要你需要，随时听你调遣。”
“好。”顾南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我需要当年火灾的详细记录，还有……林氏身边所有人的动向。”
萧云舟拱手应下：“遇风已在将军府附近布下眼线，三日内，所有情报都会送到你手上。”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顾南琛，“不过，顾公子，将军府暗卫队实力不容小觑，你可有万全之策？”
顾南琛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十五年来，我即使流落在溪水村，可也不是白活的。”他指尖轻叩剑柄，寒光一闪而过，“况且，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玄衣男子没有具体问他接下来的详细计划，只是狡黠一笑，那虽然是个笑容，却带着阴森的寒意。
“三日内，我会等你的人将情报送到城南‘栖鹤楼’。”他语气淡漠，却带着一股不可置疑的笃定，“届时，我自会告诉你，下一步怎么走。”
“多谢。”
“那我便不打扰顾公子与夫人夜行了。告辞。”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动，如夜风中的一缕黑烟，转瞬便跃上树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只余树下二人静静而立。
许久，许心月轻声道：“他可信吗？”
顾南琛将信笺收入袖中，目光依旧望着玄衣男子离去的方向，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至少，他比某些人坦诚。”
他转过头，看向许心月，眼底那抹冷意终于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仿佛寒夜中终于点燃了一簇火苗，虽不炽烈，却足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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