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年轻人，好手段
林如海的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死寂的大厅之内轰然炸响。
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将沈炼身上那件钦差大臣的华丽外袍，剥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里面隐藏至深的叛国通敌的丑恶嘴脸。
那本被摔在地上的账簿，就如同一张催命的符咒，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沈炼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那不是恐惧，而是被彻底揭穿后，无路可退的极致愤怒。
“一派胡言。”
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尖锐而扭曲。
“林如海，你一个早已致仕的老匹夫，竟敢伪造证据，血口喷人，污蔑朝廷命官。”
“我看，真正与南境叛军勾结的人，是你才对。”
“你见本官在云州彻查军务，触动了你的利益，便与拓跋宏这个地头蛇沆瀣一气，演了这么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想要置本官于死地。”
到了这个地步，他竟还想着反咬一口，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对方的身上。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
林如海被气得笑了起来，浑浊的双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老夫戎马一生，镇守云州数十载，朝廷信我，百姓敬我，岂容你这等口蜜腹剑的国贼在此猖狂。”
“你以为，老夫今日站在这里，靠的仅仅是这一本账簿吗？”
林如海缓缓从怀中，取出了另一件东西，那是一卷用明黄色的绸缎包裹的卷轴。
他双手展开卷轴，一股磅礴的皇道威严，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
“陛下密诏在此。”
林如海的声音，虽然苍老，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响彻全场。
“沈炼查案不利，行事乖张，着林如海暗中监督，若其有不轨之举，可见此诏，代朕行事，节制云州一切兵马，先斩后奏。”
那二十余个字，字字千钧。
如果说，刚才的账簿，是给了沈炼致命一击。
那么这道密诏，就是彻底掘开了他的祖坟，将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侥幸，全都埋葬了进去。
他手中的那面御赐金牌，在圣旨面前，变成了一个何其可笑的讽刺。
原来，从他踏入云州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是皇帝眼中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原来，他自以为是的算计，自以为是的权谋，在真正的掌权者眼中，不过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不。”
沈炼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假的，都是假的。”
“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合起伙来害我。”
他的双眼变得赤红，理智被疯狂所吞噬，整个人状若疯魔。
“我是钦差，我是陛下亲封的钦差。”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金牌，对着身后那些同样面如土色的亲卫，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杀了林如海这个老贼，杀了拓跋宏这个叛逆，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只要他们都死了，就没人知道真相了，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
那十余名亲卫，本就是他豢养的死士，此刻见主子已经彻底疯狂，又被这绝境逼迫，竟真的选择了铤而走险。
他们嘶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如同出笼的疯狗一般，扑向了离他们最近的林如海和拓跋宏。
大厅之内，瞬间大乱。
那些文官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处躲藏，唯恐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血腥厮杀。
“保护总督大人。”
拓跋宏怒喝一声，腰间的长刀悍然出鞘，卷起一道匹练般的寒光，迎上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死士。
他身后的亲兵，也立刻组成了一道人墙，将林如海和张宁，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刀剑相击的脆响，瞬间在大厅中连成了一片。
鲜血，很快便溅上了那光洁的地板。
沈炼的亲卫虽然悍不畏死，但拓跋宏的亲兵，却是常年在边境与异族厮杀的百战精锐。
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双方都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之上。
战斗，从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
只听见一连串的惨叫声，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的功夫，那十余名死士，便被尽数斩杀当场。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整个大厅，安静得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沈炼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那把滴着血的钢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那疯狂的表情，终于彻底凝固了。
他输了，输得干干净净。
瘫倒在一旁的卢剑星，早已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屎尿齐流，昏死了过去。
“拿下。”
拓跋宏冰冷的声音，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句号。
两名士兵上前，粗暴地卸下了沈炼的官服，用锁链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曾经不可一世的钦差大人，此刻，变成了一个比丧家之犬还要狼狈的阶下囚。
直到此时，那些躲在角落里的官员们，才敢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一个个噤若寒蝉。
林如海缓缓地收起了圣旨，走到了张宁的面前，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
“年轻人，好手段。”
他由衷地赞叹道。
“若不是你，老夫还真不知道，这云州城里，竟然藏着这么大的一条毒蛇。”
“总督大人过誉了。”
张宁的神色，依旧平静。
“晚辈也只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罢了，真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还是您和陛下。”
他这句话，说得恰到好处，既没有居功自傲，又捧了上位者，让林如海听得十分舒服。
“你也不必过谦。”
林如海摆了摆手，随即，他的脸色，又重新变得凝重起来。
他捡起了地上的那本账簿，轻轻地掸去了上面的灰尘。
“沈炼虽然伏法，但这件事情，恐怕还远远没有结束。”
拓跋宏也走了过来，他看着那本账簿，眉头紧锁。
“总督大人的意思是，这背后，还牵扯着其他的人？”
“何止是其他人。”
林如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忧虑。
“这本账上，记录的每一笔交易，都指向了南境，指向了那支让朝廷头疼了数年的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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