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委托画家与幸福的泪水
“初次见面，我叫夏洛特。这次能占用您的时间，实在非常感谢。”
僵硬的口吻透露出她的紧张。
蓝色的眼眸仿佛心事重重，紧紧盯着梅尔菲娜。
晶莹剔透的白皙肌肤上，双颊泛着健康的蔷薇色光泽，赤铜色的丰盈秀发向上盘起束好。
浓密的长睫毛勾勒出的大眼睛是深邃而神秘的深蓝色。
她跟着父亲学习绘画，一路来到恩卡尔地区。
虽然穿着冬装，但依然看得出其高挑匀称的身材比例。
即便是已经共同生活了两年多的玛丽，也时常会看得入迷，确实是位美少女。
梅尔菲娜自身作为女主角的劲敌设定，容貌自然也不差。
然而，夏洛特的美貌令人屏息，带着一种超越其看似十几岁年纪的成熟风韵。
原来如此———梅尔菲娜明白了她为何会将“成为贵族的情人”也列为选项之一。
那些渴望得到她的富豪们，想必会很乐意给她买昂贵的颜料和画具吧。
事实上，可能已经有人向她抛出过橄榄枝了，这也毫不奇怪。
正因如此，她才会如此心事重重吧。
“初次见面，我是梅尔菲娜·冯·奥尔多兰。请放轻松些。”
梅尔菲娜劝饮着玛丽沏的红茶，自己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素描我看过了，那是为雕塑设计画的吧？你平时都画些什么画呢？”
“我.......平时主要是给父亲当助手，做些刮磨画板、打底、研磨颜料的工作。烧制木炭、制作画笔也是我的工作。画画大多是模仿父亲的样子，所以.......实在没有能作为样本展示的作品.......不过，父亲说我是有天赋的！”
“这样啊。画家的工作繁多，很辛苦呢。鸡蛋也用得很多吧？”
“是的.......尤其是来这里之前，大尺寸画作的工作很多，有时一整天都在打鸡蛋。”
梅尔菲娜点了点头，夏洛特的表情这才松弛下来，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世界的绘画主流技法通常是所谓的湿壁画。
至少梅尔菲娜从未见过油画作品。
如果技法与前世相同，应该是将拼接好的画板打磨光滑，涂上胶水，再敷上石膏层，然后用颜料与蛋液混合的涂料在上面作画。
“我是大约两年半前才成为领主的，一直专注于领地的开拓，所以这个领主府邸也很简陋。我正想着差不多该挂些画作，或者添置些挂毯装饰了。夏洛特，你想画什么样的画呢？”
“想画.......什么样的画？”
“嗯，虽说都是绘画，但也有宗教画、风景画、静物画、肖像画等各种题材，你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我.......只要能让我画，什么都行.......如果是委托的话，您指定的任何画我都可以照着画出来。”
看到对方带着近乎绝望的表情说出这番话，梅尔菲娜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坐在对面的夏洛特立刻身体一僵。
“啊，我这不是在惊讶。我是在反省自己问了一个对工匠来说很含糊的问题。”
前世的印象中，画家往往是画出自己擅长的作品来销售。
但在当前这个世界，完全是委托定制制，画作的题材通常由委托人决定。
画家本身的地位也不高，和木匠或鞋匠一样，属于工匠的一种，几乎没有职业艺术家的光环。
即使画家个人有擅长和不擅长的领域，在顾客面前也很难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不擅长什么吧。
尤其是像夏洛特这样，连性别都预先决定了无法从事自己向往职业的立场，就更是如此了。
“玛丽，能帮我拿纸和木炭来吗？”
玛丽无声地站起身来，从会客室的抽屉里取来了一大叠最大的植物纸。
因为在领主府，玛丽亚、罗德、雷娜他们持续学习书写的缘故，这里常备着可以随意使用的植物纸。
看着眼前的白纸，夏洛特倒吸了一口气。
“没有样图的话我也不好下订单，而且如果是为了给里卡多面子才雇佣你，想必你工作起来也会不顺手吧？今天为了互相了解，不如我们一边画素描一边聊聊天？”
夏洛特点点头，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植物纸的表面。
“那个，这纸.......真的很棒。虽然父亲只分给了我一张，但表面很光滑，同时又适度地带有一些粗糙感，木炭画上去的效果非常好.......”
“你得到的那张素描也是画得满满当当的呢。题材不限定，请画你想画的东西吧。”
说到纸，羊皮纸是理所当然的存在，而且羊皮纸非常昂贵。
加上它并不被普遍视为绘画素材，夏洛特在纸上画画，或许前几天的素描是第一次。
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渴求般凝视着植物纸，却迟迟不肯拿起木炭。
梅尔菲娜拉过一张植物纸，握起木炭，在上面滑动起来。
沙沙作响，是木炭摩擦纸张的声音。
感觉像是用铅笔，但木炭比想象中要硬，可要是用力的话又似乎会咔嚓一声折断。
坐在旁边的玛丽，还有站在沙发后面的塞德里克，都静静地注视着梅尔菲娜的手边，但能感觉到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微妙而复杂。
“.......我试着画了费利切，怎么样？”
“.......画得很好。”
“嗯，很有个性，很有味道呢。”
这两人如此明显的奉承话，恐怕是头一次听到。
一只四条腿的生物在草原上欢快奔跑的样子倒是勉强能看出来，但连梅尔菲娜自己都觉得像小孩子画的。
“那个，领主大人.......这个天空中的圆圈是什么？”
“是象征性的太阳哦。”
“那个，花？飘在空中是.......”
“我本想着这样能营造出欢快的气氛.......不过，果然很奇怪吧？”
“不！那个，呃，看起来非常开心呢！”
“没关系。看来我是没有绘画的天分呢。本想活跃下气氛的，真是丢脸。”
虽然按图样刺绣她完全没问题，但似乎偏偏没有绘画的才能。苦笑着，夏洛特终于把植物纸拉到面前，握住了木炭。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画领主大人您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真的行吗？我觉得玛丽更可爱，画起来更容易哦。”
“梅尔菲娜大人，您别逗我了。”
玛丽略带嗔怪地说道，梅尔菲娜则咯咯地笑了。
夏洛特看着她们，没有再征求许可，握着木炭的手指开始动了起来。
起初是画整体的轮廓线，通过线条的重叠产生明暗。
垂落头发的柔和波浪、线条流畅的下巴、端正的五官被逐一添加出来。
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眼睛。
明明只是用很少的木炭，淡淡地叠了几笔线，却描绘出了仿佛蕴含光芒般的鲜活感觉。
果然和这个世界主流的那种面无表情、或是古风式的微笑不同，是一幅充满生气的画。
会客室暂时陷入了沉默，只回响着木炭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
夏洛特也早已不是那副僵硬紧绷的表情，而是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植物纸，眼睛睁得大大的。
嘴角浮现着开心得不得了的笑容。
———真的好喜欢画画啊。
就像做饭时的艾德、还有参与研发时的尤利乌斯和蕾娜那样，脸上充满了好奇与热情的表情。
那性感美人的印象消失了，甚至能感受到少女般的稚气。
一旦着迷似乎就看不见周围了，画完第一张素描后，第二张仿佛被梅尔菲娜最初那张画牵引着似的，画的是在草原上奔跑的狗。
那是一只很像戈多饲养的猎犬的大狗，有着垂下的耳朵，奔跑跳跃时耳朵随之晃动，张开的前后腿充满了动感。
在晴朗草原上奔跑的狗显得非常开心，甚至让人感到迎面吹来的风。
接下来是正在建造中的桥的画，再下一张是陌生的街景。
大概是她旅行途中经过的某个城镇吧。
中途玛丽重新泡了茶，也把艾德的点心端来了，但夏洛特已经不再对周围的声音和气息做出反应了。
她的意识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画中了。
“都是很棒的画呀。你们不觉得吗？”
“只用纸和木炭，就能画出这么有深度的画啊。公爵府上虽然有很多画，但感觉这些画和那些都不一样。”
“这座桥的画特别好。因为一旦完工，就看不到建造中的样子了，所以希望能长久地作为资料保存下来呢。”
“恩卡尔地区变化很快，也许可以请她每年都把从山丘上看到的恩卡尔地区的景象也画下来呢。”
听到玛丽的话，梅尔菲娜点头表示那真是个好主意。
“我.......也很喜欢梅尔菲娜大人画的画哦。”
“呵呵，这个要对费利切保密哦。那孩子啊，最近好像发现只要闹别扭就能得到点心呢。”
“只要说再闹就送去戈多那里，我想她就会收敛了。”
对面的夏洛特用力用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
因为是用沾了木炭的手擦的，额头一下子变得乌黑，但这个动作大概也是无意识的吧。
她完全沉浸于绘画中，本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虽然觉得可惜了那张漂亮的脸蛋，但这副模样却比之前紧张的时候要可爱得多。
“颜料也得订购才行。绘画材料方面实在没有门路，但拜托的话，安东尼奥应该有办法解决吧？”
“我会派人去大狮子商会跑一趟。”
“还有就是画室。在领主府里腾一个房间出来也可以，不过她说过也在帮父亲的忙，等她回过神来再问问本人吧？”
即使梅尔菲娜她们吃完点心，夏洛特的专注力也丝毫未减。
直到塞德里克看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否则父亲会担心，才出声叫她，她的专注力这才终于被打断。
“非常抱歉！用了这么多纸，那个.......我太投入了，我这人真是.......”
“没关系啦。这座桥的风景画、领主府的画、还有狗狗这幅就当作是给我家爱犬画的吧，再加上领主府住客的画像。数量有点多，可能很辛苦，没问题吧？”
“那个.......这个.......”
“拜托你啦，夏洛特。作为画家的你的作品，我可是很期待的哦。”
响起夏洛特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她自己也像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慌忙用双手捂住嘴。
“！ 是！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叫我洛特吧，领主大人。”
“那你也叫我梅尔菲娜吧。周围的人都这么叫我的。”
她猛地睁大眼睛，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然后像是细细体会般幸福地擦去了小小的泪珠。
那时她的脸上已经到处沾满了木炭的黑渍，当梅尔菲娜递出手帕时，她似乎才终于注意到，夏洛特顿时羞得白皙的脸颊一片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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